我听见风从下面涌上来。
那不是自然的风,带着一股沉闷的推力,像是深渊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我的手还死死攥着黑金古刀,刀身插进冰壁裂缝里,撑住全身重量。右臂紧紧环住脖颈上的玉珏,皮肤贴着它,能感觉到一丝温热。刚才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你母亲也是这样掉的。”
我没再想下去。
闭了下眼,把脑子里翻腾的东西压进深处。麒麟血顺着血管退却,从指尖一路缩回胸口,最后沉入丹田。心跳慢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再睁眼时,瞳孔已经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像雾气浮在井口上。
就在这时候,冰壁动了。
不是震动,是整面墙在裂。一道竖缝从脚下爬上来,穿过我踩着的立足点,直通头顶。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蛛网般蔓延开去。冰层深处传来摩擦声,很钝,却连绵不断,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了。
两个身影从裂缝里挤了出来。
他们动作一致,踩在冰面上发出同样的轻响,仿佛共用一副骨头。左边那个扛着一把巨斧,青铜铸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残骸上硬拆下来的。右边那个手里缠着锁链,一圈圈绕在手臂上,链子上有符文,泛着暗光,像是活的一样。
他们站定后,并没有立刻动手。
面具上的数字清晰可见:七。
我知道他们是冲什么来的。第七环节,激活了。可我不清楚这具融合体有多少战力,也不清楚他们的攻击节奏。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现在悬在半空,脚下没多少地方可以借力。
左煞抬起了斧。
右煞同时甩出锁链,链条划破空气,直奔我手腕而来。我往左一偏,身体紧贴冰壁,链子擦过肩头,带起一阵刺痛。下一秒,巨斧已经劈下,砸在我刚才的位置,冰屑炸开,碎块打在脸上。
我没时间喘息。
右煞收回链子,又是一轮牵引,这次目标是我的脚。我抬起腿躲开,但重心一偏,左手差点松开刀柄。就在这个时候,左煞再次挥斧,和锁链形成夹击之势。
我明白了他们的打法。
一个主攻,一个控位。锁链负责限制行动,巨斧负责斩杀。他们把我逼在冰壁死角,一步步压缩我的活动空间。再这样下去,我不用被打中,自己就会因为失衡摔下去。
必须打破节奏。
我盯着右煞甩链的瞬间,发现他每次出手,左煞都会停顿半拍。那不是迟疑,而是配合——锁链出手时,左煞会收力,等下一个合击信号。这个间隙极短,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
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当右煞第三次甩链,我故意松开了左手。
黑金古刀被链子卷住,猛地往外拉。我的身体失去支撑,整个人向深渊一侧倾斜。右煞见状立即收紧链条,想把我拽出去。左煞也同步举起巨斧,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他们合围的刹那,我右手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缩骨功瞬间发动,肩膀向内收了一寸,身体侧滑半步,刚好避开锁链的牵引范围。匕首出鞘,直刺左煞腋下。那里没有尸斑覆盖,也没有符咒保护,是一处裸露的接口。
刀尖扎进去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阻力。
然后是某种液体喷了出来,颜色发黑,带着腥气。左煞猛地一震,巨斧脱手,砸在冰面上。右煞察觉不对,立刻收回锁链,想要救援。但我已经抽回匕首,顺势一脚踹在左煞胸口。
两具身体晃了一下,却没有分开。
他们还是连在一起的,像是一体双生。左煞受伤,右煞的动作也变得迟缓。我趁机拔出黑金古刀,往后跃开一段距离,落在一块突出的冰岩上。这里勉强能站稳,背后是实心冰壁,前方视野开阔。
可我没放弃。
他们还没倒下。
左煞低头看着腋下的伤口,黑色的液体顺着铠甲流下来。右煞则缓缓展开锁链,重新缠绕手臂。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抬头看向我。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变了。
不再是轮流进攻,而是并肩推进。左煞虽然受伤,但还能走动。右煞走在外侧,锁链垂在地上,随时准备出击。他们一步一步靠近,步伐很稳,没有急于动手。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我先动,或者等机关启动。
头顶忽然传来响动。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冰洞顶部开始下坠什么东西。一开始看不清,只能看到轮廓。等它落得近了,才认出来是一张网。青铜做的,每一根绳索都粗如手指,网上布满倒刺,闪着寒光。
它落得很慢,但不可阻挡。
网眼之间刻着字,红色的,像是用血写上去的——“等纯血者死”。
那张网正对着我所在的位置落下。
如果我不离开这块冰岩,迟早会被罩住。可一旦移动,双煞就会立刻发起攻击。我被困住了,进退两难。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刀刃上还沾着黑色的液体,正在慢慢蒸发。我把它收回腰间,换用双手握住黑金古刀。刀身依旧吞光,没有任何反光。我把刀横在胸前,调整呼吸。
双煞离我还有五步。
四步。
三步。
右煞突然甩出锁链。
我没有躲,也没有格挡。而是往前踏了一步,迎着链条冲了上去。链子缠住我的手臂,勒进衣服里。我借着这股拉力,整个人向前扑去。
左煞举起残斧迎击。
我侧身避过斧刃,左手抓住链条,右手持刀猛砍。刀锋切入关节处,发出一声闷响。右煞的手臂被斩断一半,链条松了。我立刻挣脱,转身就是一刀,砍在左煞后颈。
他跪了下来。
但没有倒。
右煞拖着断臂逼近,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按在左煞背上。铜牌亮了一下,左煞的身体开始颤抖,伤口处冒出灰烟。
他们在修复。
我不能让他们完成重组。
我冲上去,一脚踢开右煞的手,夺下铜牌。铜牌很烫,上面刻着一个符号,和张家祠堂地宫里的标记一样。我没时间细看,直接把它塞进怀里。
然后举起黑金古刀,对准左煞的头颅劈下。
刀刃卡进了颅骨,但他还在动。右煞扑过来抱住我,两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力气很大,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用肘部撞他的脸,把他推开,再补上一刀。
这一次,左煞终于不动了。
右煞站在原地,单手持链,另一只手捂着断口。他没有再进攻,只是看着我,面具下的眼睛透出一点金光。
我说:“你们不该用张家人的身体。”
他没说话。
我只是盯着他。
头顶的青铜网还在下落,离我头顶只剩不到两丈。我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一块松动的冰石。石头滚下深渊,很久都没有落地的声音。
右煞忽然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是指向我身后。
我回头。
冰壁上出现了一道新裂痕,比之前的更深。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人影,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顺着冰层传到脚底。
我转回来时,右煞已经不在原地。
他站到了那道裂缝前,背对着我,手中锁链垂在地上。
他说:“第七环节,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