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喂食的来了
那声音像是巨大的生锈铁块在粗糙的石地上拖行,沉重,缓慢,每一下都砸在石头的耳膜上,震得他心口发麻。咚……咚……咚……一声接一声,不紧不慢,从通道漆黑的深处传来,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冰冷节奏。
缩在角落里的老头发出了被掐住脖子般的呜咽,整个人抖得像风里的残叶,铁链哗啦啦地响,却不是挣扎,而是纯粹的、无法控制的恐惧。油灯那豆大的火苗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几乎贴到灯油上,光线晦暗欲灭,将整个石室拖入更深的阴影里。
石头背死死抵着冰冷滑腻的石壁,指甲抠进石缝,呼吸窒在喉咙口。他能感觉到,一股粘稠的、带着腐朽腥气的恶意,如同冰水般从通道口涌进来,淹没了他的脚踝,迅速向上蔓延,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瞪大眼睛,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那漆黑的通道口。脑子里闪过外面殿堂里那些扭曲的怪物,闪过黑水潭底那庞大的骸骨,闪过黑袍人那纯粹的死亡……哪一个都比现在这种感觉更直接,却都没有这种缓慢逼近的、令人窒息的恐怖!
咚!
那声音终于在通道口停了下来。
巨大的阴影,彻底堵死了通道口,将外面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吞噬了。石室内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那盏油灯还在顽强地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一个难以名状的、蠕动着的巨大轮廓。
那不是一种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堆不断蠕动、融合又分离的暗影聚合物,表面似乎覆盖着粘稠的、反射着微弱油光的黑色液膜,偶尔有类似肢体或触须的阴影从中探出,又缓缓缩回。没有眼睛,没有面孔,只有一种纯粹的、贪婪的“注视”感,牢牢锁定着石室内的两个活物。
老头已经吓瘫了,缩成一团,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有身体剧烈的颤抖证明他还活着。
石头也动弹不得,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他感觉自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腿里的“残烬”在这东西出现后,竟然也彻底沉寂了下去,不是之前的沉睡,而是一种……仿佛遇到天敌般的、极致的蛰伏和恐惧?
那巨大的、蠕动的阴影在通道口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然后,一部分阴影缓缓向前“流”入了石室,像一股粘稠的黑色油潮,无声地滑过地面,朝着角落里的老头蔓延而去。
所过之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湿滑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黑色痕迹。
老头发出了最后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抽气,像是吓破了胆,随即彻底没了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那黑色油潮般的阴影蔓延到老头身前,并没有触碰他,而是绕开了他颤抖的身体,精准地“流”到了他脚边那破了一半的石碗旁。
阴影前端微微隆起,形成一个临时的、粗糙的容器状,里面似乎盛放着一些难以分辨的、糊状的、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的暗色物质。
它……真是来“喂食”的?给这老头?
石头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那阴影将那些糊状物“倒”进破碗里,然后如同退潮般,缓缓向后退去,重新融入了通道口那巨大的主体阴影之中。
整个过程中,那股冰冷的、粘稠的恶意始终笼罩着石室,没有丝毫减弱。
做完这一切,那巨大的阴影似乎满意了,开始缓缓向后蠕动,那沉重的拖行声再次响起,咚……咚……咚……似乎准备离开。
石头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里疯狂祈祷它快点离开。只要它走了……
就在那阴影即将完全退出通道口的瞬间,它忽然停了下来。
那股冰冷的“注视”感,猛地从角落里的老头身上,转移到了……紧贴着石壁的石头身上!
石头浑身一僵,心脏瞬间停跳!
那阴影蠕动了一下,一部分再次分离出来,如同一条试探的黑色触手,缓缓地、朝着石头的方向“流”了过来!
它发现他了!它要给他也“喂食”?还是……直接把他当成食物?!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紧了石头的灵魂!他想后退,背后是冰冷的石壁,无处可退!他想攻击,手无寸铁,腿里的“残烬”吓得像死了一样!
那黑色粘稠的触手越来越近,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他窒息。触手前端微微抬起,像是一个嗅探的蛇头,悬停在他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那种贪婪的、打量食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石头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缩着发抖、似乎已经昏死过去的老头,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动了一下!他那只枯瘦脏污的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抓起脚边破碗里刚刚被“喂食”的那些糊状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通道口那巨大的主体阴影砸了过去!
啪叽!
那团糊状物砸在蠕动的阴影上,发出一声恶心的轻响,溅开一片污渍。
通道口那巨大的阴影猛地一滞!
即将触碰到石头的黑色触手瞬间僵住,然后如同被激怒般,猛地缩了回去!整个阴影剧烈地蠕动起来,散发出一种被冒犯的、狂暴的怒意!
沉重的拖行声变得急促!咚!咚!咚!巨大的阴影不再停留,带着一股滔天的怒火,迅速地、沉重地退入了通道深处的黑暗之中,那粘稠的恶意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迅速远去。
石室里,只剩下摇曳的油灯光晕,角落里老头粗重惊恐的喘息,以及吓瘫在墙边、浑身被冷汗浸透的石头。
过了好久,石头才敢缓缓睁开眼,心脏还在疯狂擂鼓,四肢冰冷僵硬。他看向角落里的老头。
老头似乎用完了最后一点力气,瘫软在地,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浑浊的眼睛却透过脏污的花白头发,死死地盯着石头,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的急切?
他哆嗦着嘴唇,用气声挤出几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字:
“快…………走…………祂………………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