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爬上来的地方
石头手脚并用地向上爬，粗糙冰冷的石阶硌得他膝盖和手掌生疼。每一次用力，右腿那空洞破碎的剧痛就狠狠扯一下神经，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冒。可他不敢停，拼命向上挪动，仿佛下面那合拢的岩壁里会随时再次伸出那只苍白的手。
爬！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几乎散架的身体。他喘着粗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眼睛死死盯着上方那一点微弱的光亮。那光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昏暗，但在这片无尽的黑暗和死寂之后，却像是指引方向的星辰。
石阶很长，蜿蜒向上，仿佛没有尽头。冰冷的空气顺着通道流下，带着一股尘土和某种陈旧香料混合的、干冷的气息，与下面黑水潭那腐朽的死寂截然不同。
他爬了不知道多久，力气快要耗尽，那点光亮终于越来越近。通道尽头似乎是一个出口。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上一窜，手掌扒住了出口的边缘！一股更加冰冷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属于“外面”的味道。
他喘着粗气，艰难地将自己拖出通道口，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
眼前是一片昏暗。他眯着眼，适应着光线，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已久的殿堂。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高度，只能看到粗壮却布满裂纹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般矗立，支撑着这片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灰尘味，地面铺着巨大的石板，缝隙里积满了厚厚的尘埃。
那点指引他的光亮，来自殿堂墙壁上零星镶嵌着的几块鹅卵石大小的白色矿石，它们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冷光，勉强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他出来了。真的从那个该死的黑水潭和诡异石窟里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像微弱的火苗，在他冰冷的心底燃起。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再次确认环境。
殿堂异常空旷、死寂，除了他和这些石柱，似乎空无一物。远处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看不真切。这里似乎已经荒废了极其漫长的岁月，只有尘埃和时间在此沉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伤口依旧狰狞，皮肤下的黑纹依旧盘踞着深深的黑色，但那股疯狂的蔓延和极致的冰冷死寂，似乎真的平息了下去。只是沉重和麻木依旧，像一截不属于他的朽木。
他又摸了摸左手手腕。青锋剑碎片沉寂着，不再滚烫，只剩下冰冷的触感。刚才下面那一下爆发，似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
暂时安全了。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排山倒海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将他淹没。他靠在石柱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几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不能睡……这里也不一定安全……
他强打着精神，目光扫过那些散发着微光的矿石。这些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让他冻僵的身体都暖和了一丝。
他的目光忽然顿住了。
就在他斜对面不远处，一根特别粗大的石柱底部，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纹，而是某种……人工雕刻的痕迹？
好奇心压过了疲惫。他咬着牙，拖着那条废腿，艰难地挪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那石柱底部确实刻着东西。不是图案，而是几行极其古老、扭曲的文字。那字迹深陷进石头里，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圆滑，却依旧带着一股苍劲古朴的气息。
石头不认识这种文字。它们歪歪扭扭，像某种抽象的符号，与他所知的所有文字都不同。
但奇怪的是，当他凝视着这些文字时，他左手手腕上的青锋剑碎片，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冰凉感，顺着皮肤传入他的感知。
同时，他右腿深处那沉寂的“残烬”，似乎也……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丝？不再是之前的躁动或贪婪，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仿佛这些文字，同时引动了青锋剑和“残烬”的反应？
石头的心提了起来。他仔细打量着这些文字，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摸那冰冷的刻痕。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文字的瞬间——
嗡！
他左手手腕的青锋剑碎片猛地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一股庞大却混乱的、带着无尽悲伤和苍凉意味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碎片深处爆发，狠狠冲进他的脑海！
“护不住……终究……护不住……”
“以身为碑……镇……”
“待……后来者……”
“归墟……非……归途……”
无数破碎的、扭曲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嘶吼和叹息，在他脑子里疯狂炸开！剧痛如同钢针扎进头颅，他惨叫一声，抱着头猛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上！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那废弃的殿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不堪、光怪陆离的幻象碎片——
滔天的浊浪席卷星空！巨大的骸骨在黑暗中沉浮！一道模糊的青衣身影手持断剑，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冰冷的石碑轰然倒塌！无尽的黑暗吞噬一切……
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息之后，石头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他依旧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靠着那根刻字的石柱。脑袋里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残留的幻象和破碎的意念让他心胆俱裂，冷汗浸透了衣衫。
那是什么？！青锋剑的记忆碎片？！那些幻象……
他猛地再次看向石柱上那些扭曲的文字。
这一次，虽然依旧不认识，但那些文字的笔画、结构，在他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模糊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不是见过。是……感受过？
他猛地想起玄微道主那具干尸残躯上散发的气息，想起黑水潭底那庞大的骸骨，想起黑袍人那纯粹的死亡意志……
这些文字……似乎和它们……同源？
而青锋剑的反应……那股悲伤和苍凉……是在……哭泣？
石头靠着石柱，看着眼前冰冷的刻痕，又感受着手腕上沉寂的青锋剑和腿里冰冷的“残烬”，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漩涡在他脑海中形成。
玄微道主、黑水潭巨骸、黑袍人、青锋剑、残烬、这些文字……它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和过往？
那个黑袍人让他带话……玄微欠他的……到底欠了什么？
石头看着这片死寂的废弃殿堂，忽然觉得，这里或许并非安全的避难所。
而是一个更大、更古老的谜团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