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摄政王府品香归来,沈倾凰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谢惊澜的试探与警告言犹在耳,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已对龙脑香起了疑心,甚至可能已锁定是她所为。只是他为何不点破?是证据不足,还是另有所图?
这种悬而未决的猜忌,比直接的质问更令人窒息。她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不知何时冰层会骤然碎裂。
而更迫在眉睫的压力,来自玄衣人。月圆之期已至,他随时可能出现,来收取“第一件事”的报酬,并提出那未知的“第二件事”。每一次与玄衣人的会面,都如同与深渊对视,代价难以预料。
是夜,月华如水,圆满无缺,清冷的光辉洒满庭院,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沈倾凰独坐窗前,毫无睡意。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却紧盯着窗外,耳畔留意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
窗棂上,如期传来了那三声极轻微的、如同约定般的叩击声。
沈倾凰心脏猛地一缩,深吸一口气,起身推开窗户。
玄衣人悄无声息地立于月下,一身玄衣仿佛融入了夜色,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他并未蒙面,但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的面容轮廓,令人难以看清。
“时限已至。”他声音低沉,开门见山,“事,可成了?”
沈倾凰迎上他的目光,努力保持平静:“依阁下所言,已将‘溯影’送入他体内。摄政王近日确有多梦不安之状。但……他似乎已有所察觉。”
她选择坦白部分事实,隐瞒了谢惊澜可能已锁定她的事实,只强调其“察觉”,既是示警,也是为自己留一丝余地。
玄衣人闻言,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反而像是早有预料般,淡淡道:“谢惊澜非等闲之辈,有所察觉是必然。无妨,只要‘溯影’已入体,便已足够。”他关心的,似乎只是结果,而非过程与风险。
沈倾凰心中微沉。玄衣人对谢惊澜的了解与忌惮,远超她的想象。
“如此,‘第一件事’便算你完成了。”玄衣人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接下来,是第二件事。”
沈倾凰屏住呼吸,握紧了拳。真正的代价,要来了。
“我要你,”玄衣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三个月内,查明谢惊澜书房中,是否藏有一枚特殊的令牌。令牌材质非金非玉,色如墨染,正面刻有云纹,背面……应有新月抱旧月的徽记。”
令牌?新月抱旧月?沈倾凰心中剧震!这徽记她闻所未闻,但玄衣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寻找,此物定然关系重大,甚至可能牵扯到谢惊澜最核心的秘密!潜入谢惊澜书房搜查?这比下药更难!书房乃是他处理机要重地,守卫之森严,堪比皇宫大内!
“这……不可能!”沈倾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惶,“摄政王书房戒备何等森严,我如何能潜入搜查?一旦败露……”
“那是你的问题。”玄衣人打断她,语气冰冷,“血月之盟已立,没有‘不可能’。”他上前一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下颌,线条冷硬,“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但如何行事,需你自己谋划。”
必要的帮助?沈倾凰心中没有丝毫轻松。玄衣人的“帮助”,往往伴随着更深的束缚与危险。
“为何要寻此令牌?”她忍不住问道。
玄衣人沉默片刻,目光掠过天边那轮圆月,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此物……关乎一个古老的约定,也关乎……你父亲身上那‘星陨之约’的真相。找到它,或许能为你父女,寻得一线彻底解脱的生机。”
父亲的“星陨之约”?彻底解脱的生机?沈倾凰心脏狂跳!玄衣人竟以此为由!他是在利诱?还是确有其事?这枚令牌,难道真与那困扰沈家的古老契约有关?
巨大的风险与渺茫的希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明知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但为了父亲,为了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需要时间谋划。”她最终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三个月。”玄衣人重复期限,不容置疑,“月圆之夜,我会再来。届时,希望听到好消息。”他顿了顿,补充道,“在此期间,若遇生死之危,可持此物,至城西‘听雨楼’寻一位姓莫的盲眼琴师。”他抛来一枚触手冰凉的玄铁指环,指环上刻着一个极小的、扭曲的蛇形图案。
言罢,他不再多言,身形如鬼魅般后退,融入浓重的树影之中,消失不见。
沈倾凰独自站在窗前,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玄铁指环和沉重的承诺。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的无措与决绝。
潜入谢惊澜书房,寻找一枚神秘令牌……这任务比登天还难。谢惊澜本就已对她起疑,此刻定然更加警惕。她该如何下手?玄衣人所谓的“帮助”又是什么?
三个月的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望着窗外那轮冰冷的圆月,第一次感到如此深的无力与寒意。这场以血盟开始的交易,正将她拖入一个越来越深、越来越危险的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是谢惊澜深不可测的秘密,以及玄衣人那模糊却致命的目的。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沈倾凰关窗,将冰冷的指环紧紧攥在手心。
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