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漫天,能见度极低。沈倾凰搀扶着玄衣人,在齐膝的深雪中艰难跋涉。玄衣人脚步虚浮,呼吸沉重,显然伤势不轻,但他依旧强撑着,凭借模糊的记忆指引方向。沈倾凰咬紧牙关,用瘦弱的肩膀支撑着他大半重量,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沈倾凰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前方风雪中隐约出现了一处低矮的黑影。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座废弃的猎户木屋。木屋简陋破败,屋顶积着厚厚的雪,门板歪斜,但总算是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
“到了。”玄衣人声音嘶哑,几乎站立不稳。
沈倾凰用力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狭小昏暗,只有一张破木床,一个缺腿的桌子和一个倒塌的灶台,角落里堆着些干草。
她将玄衣人扶到床边坐下,立刻转身,用尽力气将门板勉强合拢,又搬来桌子抵住。寒风依旧从缝隙中灌入,但比外面好了许多。
“你的伤必须处理!”沈倾凰顾不上喘息,转身查看玄衣人的伤势。弩箭虽被拔出,但伤口血肉模糊,周围一片青紫,寒气侵体,情况危急。
玄衣人靠在墙上,面具下的脸苍白如纸,他微微摇头,想说什么,却猛地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从面具边缘渗出。
“别动!”沈倾凰按住他,语气不容置疑。她迅速从自己残破的内衫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没有热水,她只能抓了几把干净的雪,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
伤口很深,靠近肺腑。沈倾凰心头发紧,动作却异常沉稳。她将药粉仔细撒在伤口上,用布条层层包扎。整个过程,玄衣人一声未吭,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露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包扎完毕,沈倾凰已累得几乎虚脱,冷汗浸湿了鬓角。她靠在墙边喘息,看着玄衣人气息渐渐平稳,才稍稍松了口气。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死寂寒冷。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玄衣人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沈倾凰疲惫的脸上,声音低沉沙哑:“为何……不走?”
沈倾凰一怔,明白他指的是过河时,他中箭后,她本有机会独自逃离。她垂下眼睑,摩挲着怀中冰冷的玉盒,低声道:“你救过我多次。” 这并非全部理由,但此刻,她不愿深究。
玄衣人沉默片刻,不再追问。他目光转向她怀中的玉盒:“东西……拿到了。”
沈倾凰拿出玉盒,触手冰凉。盒盖上新月抱旧月的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这里面……就是‘月魂残钥’?”
“是,也不是。”玄衣人语焉不详,“钥匙……需要三把合一。这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把在哪里?”沈倾凰追问。
玄衣人却闭上了眼,似乎疲惫至极:“时候未到……知道太多,对你无益。”
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透露一点真相,又用迷雾笼罩更多。沈倾凰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却也知道问不出更多。她收起玉盒,换了个问题:“漠北人……他们也在找这个?他们和影月教有关?”
“影月教……势力盘根错节。”玄衣人声音微弱,“漠北王庭……亦有他们的影子。此次行动……绝非偶然。”
沈倾凰心沉了下去。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父亲的“星陨之约”,影月教,漠北王庭,还有深不可测的谢惊澜……这几方势力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而她,正身处网中央。
“接下来……怎么办?”她看着玄衣人,“你的伤需要静养。阿木和石磊还在山里。”
“等。”玄衣人只回了一个字,“等风雪停,等追兵退。他们……暂时无性命之忧。”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地……相对安全。”
沈倾凰不再说话。她知道,此刻除了等待,别无他法。她走到窗边(其实只是一个破洞),透过缝隙望向外面白茫茫的天地。风雪依旧肆虐,不知何时能停。石磊和阿木生死未卜,父亲在北境情况不明,京城局势波谲云诡……前路漫漫,凶险未知。
她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闭目调息的玄衣人。这个神秘的男人,一次次救她于危难,却又一次次将她推向更深的漩涡。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沈倾凰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将玉盒紧紧抱在怀里。寒意刺骨,饥渴交加,但她不敢合眼。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屋中,与一个身份不明、重伤在身的危险人物独处,她必须保持清醒。
时间在风雪的呼啸中缓慢流逝。夜色渐深,气温骤降。破屋难以抵御严寒,沈倾凰冷得牙齿打颤,不得不靠近灶台,蜷缩起来保存体温。玄衣人似乎也冷得厉害,身体微微发抖。
犹豫片刻,沈倾凰挣扎着起身,将角落里那些干燥的草抱过来,大部分盖在玄衣人身上,自己只留了一小撮。然后又挪到他身边,靠着他坐下,试图借一点微弱的体温取暖。
玄衣人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
黑暗中,两人依偎着,依靠彼此的体温对抗着严寒和漫长的黑夜。风雪声似乎变得遥远,只剩下近在咫尺的、微弱的呼吸声。
沈倾凰疲惫至极,意识渐渐模糊。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极轻地拂过她的发梢。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