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回授链
伦敦皇家理工学院应用声学实验室，像一座沉默的声音圣殿。
厚重的吸声材料包裹着每一寸墙壁和天花板，地面铺设着特制地毯，踏入其中，仿佛瞬间被投入了感官的真空，外界的一切喧嚣被彻底吞噬。
只有各种精密仪器面板上跳跃的指示灯和示波器屏幕上流动的复杂波形，证明着这里并非静止。
汤姆·布朗宁站在实验室中央，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异次元空间的野蛮人。
他带来的关键证物——那枚从定向微波枪残骸上提取的、带有独特冷焊痕迹的微型脉冲电容器——正被实验室负责人，埃文斯教授，用一把镶嵌象牙的精密镊子夹着，置于分辨率极高的扫描电子显微镜下。
埃文斯教授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体的粗花呢马甲，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旧书和雪松木屑的清香。
他举止优雅，语调温和，带着一丝威尔士口音特有的柔软旋律感，每一个词都经过深思熟虑，仿佛不是在分析犯罪证物，而是在品鉴一件珍贵的古董仪器。
“非凡… 着实了不起…”
埃文斯教授对着目镜，发出由衷的赞叹，那语气如同艺术家欣赏杰作，“你看这焊点的晶格结构，这合金的纯度…近乎完美的冷焊技术，能量输入控制得妙到毫巅，才能形成这种…嗯…‘冰花’般的微观纹理。这需要极其稳定的超高频脉冲电流和…哦，抱歉，布朗宁警司，我是不是太专业了？”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明亮，充满了学者特有的、对纯粹技术的痴迷。
汤姆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温和的威尔士口音，像一根冰冷的探针，轻轻刺探着他紧绷的神经。是他吗？
那个在集装箱里下达“处理掉”命令的冰冷声音？这声音此刻包裹在学术的糖衣下，听起来如此…人畜无害。
“这种工艺，绝非普通军工企业或地下作坊能达到，”
埃文斯放下镊子，拿起一块软麂皮仔细擦拭手指，“它对材料纯度、真空环境和高精度能量控制的要求极高。就我所知，国内可能只有两三个拥有国家专项经费的顶尖实验室，在理论上具备尝试的可能。当然，这仅仅是理论。”
他摊开手，姿态坦诚而开放。
“包括这里吗？皇家理工？”汤姆直接发问，目光如炬，试图捕捉对方最细微的反应。
埃文斯教授似乎略微惊讶，随即失笑，带着一种被冒犯了的、但依旧保持风度的无奈：“警司先生，我们是学术机构，专注于基础声学研究、发表论文和培养博士生。制造武器？上帝，这想法太…太惊悚了，完全违背了科学伦理。”
他摇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拙劣的笑话，“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可能涉及相关前沿材料学研究的外部机构名单。或许对你有帮助。”
他转身走向电脑，开始敲击键盘，姿态从容不迫。
汤姆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
工作台上摊开着复杂的声波干涉图谱，白板上写满了非线性波动方程，书架塞满了深奥的专着。
一切都符合一个顶尖声学实验室的模样。
然而，就在埃文斯教授打印名单，转身递过来的瞬间，汤姆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
在埃文斯教授那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实验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设备摆放区，地面铺设的吸声地毡有一块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形凹陷。
边缘整齐，像是某种沉重、底座面积固定的设备长期压放后留下的痕迹。
而那凹陷的大小和形状…与从奥丁大厦缴获的次声波发射器底座，惊人地吻合。
汤姆的心猛地一沉。但他脸上不动声色，接过了那张打印纸：“谢谢您的合作，教授。如果有进一步发现，可能还会打扰您。”
“随时欢迎，警司。能为维护社会安全贡献力量，是每一位公民的责任。”
埃文斯教授微笑着送他出门，语气真诚得无懈可击。
一离开实验室，汤姆立刻接通加密频道：“全面监控埃文斯教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重点：他所有的通讯、出行记录、资金往来，尤其是与那份名单上机构的联系。我要知道他实验室里那块消失的设备到底是什么。”
“头儿，声纹深层特征比对结果出来了！”
刚回到指挥部，索菲亚·陈的声音就从频道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将从骸骨中提取的那句‘处理掉’的音频，与埃文斯教授近期的公开演讲、学术访谈视频进行深层声谱特征比对…匹配度高达96.3%！尤其是那个独特的喉塞音尾韵和元音共振峰的细微偏移模式…生物学上几乎无法复制！就是他！埃文斯就是那个威尔士口音！”
冰冷的确认感瞬间攫住了汤姆。学者的优雅外表下，藏着一个用次声波处理人命的屠夫。
他立刻将埃文斯的资料与那七名金融高管的背景、社会关系进行交叉分析。
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关联浮出水面：三名已死的金融高管，其猝死的时间点，与国际市场上几次极其突兀、高额度的股指期货异常波动，精准吻合！
每一次“自然死亡”都恰好发生在市场敏感节点，其所在机构或关联基金都在随后的恐慌性抛售或定向做空中，获取了暴利。这绝非巧合。
“生物陶瓷器官…不只是坐标接收器和定时炸弹，”
汤姆盯着错综复杂的数据关联图，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它们本身就是触发机制！次声波攻击不仅能杀人，更能通过精准控制死亡时间，来执行金融操作！有人在利用这种‘精准自然死亡’，操纵市场！”
几乎是同时，通讯组截获到一段从“圣光号”沉没前最后时刻发往某个加密卫星服务器的、极其短暂的高频数据流。
解密后的内容令人瞠目——其指令格式、校验码规则、甚至时间戳的加密方式，与伦敦某顶级证券交易机构的自动化高频交易指令系统，高度同源！
杀戮的指令，其源头编码规则，竟与金融市场的核心交易指令同出一脉。
死亡，成了一种极端隐秘、无法追踪的金融工具。
本章设定注释
声纹识别 (Voiceprint Recognition)： 通过分析语音的频谱特征来识别说话者身份的技术。每个人的声道形状、发音习惯都具有独特性，会体现在声音的频谱上。（现实注：真实生物识别技术，但受环境、设备影响，准确率并非100%。）
高频交易 (high-frequency trading, hFt)： 利用强大计算机和复杂算法，在极短时间内（毫秒或微秒级）进行大量证券交易的行为。本文中将其与谋杀时间点关联，操纵市场。（现实注：真实存在的金融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