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倏忽而过。
出发当日,天色未明,玄天宗深处一座专司远行星舟起降的浮空平台上,已是人影绰绰,灵光隐现。平台以整块青罡岩打磨而成,其上刻画着繁复而巨大的聚灵阵与稳定符文,边缘处,几艘造型各异、大小不一的星舟静静停泊,流线型的舟身在微曦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林玄准时抵达,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青衫,背后负着以灰布包裹的“破晓”,肩头蹲着那只精神抖擞的寻宝貂。小家伙似乎知道要出门,显得格外兴奋,黑亮的眼睛四处张望,小鼻子不时抽动,感受着空气中与往日不同的灵力波动。
他并非最早到的。平台之上,那三位暗堂修士已然肃立,依旧是统一的玄色劲装,气息收敛,如同三柄藏于鞘中的利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两位星律阁的师兄也已到场,一位手持罗盘不断推演,另一位则在检查着几面刻画着防护阵法的阵旗。
看到林玄,那位面容冷峻的暗堂首领,名为厉北辰的修士,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星律阁的两位师兄则友善地笑了笑,其中那位持罗盘的张师兄低声道:“林师弟,稍后星舟穿梭虚空,初时或有不适,稳住心神即可。”
“谢师兄提点。”林玄点头。
不多时,一位身着玄天宗长老服饰,发须皆白,但面色红润、眼神温润如玉的老者,驾驭着一道祥云,飘然落在平台中央。他便是此次行动的带队长老,道号“青阳”,修为高深,据说已触摸到通天境的门槛。
青阳长老目光扫过众人,在林玄和他肩头的寻宝貂身上略一停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了然,随即温和开口:“人已到齐,登舟。”
他所指的,是平台边缘一艘通体呈流线型、长约十丈、舟首雕刻着狰狞龙首的黑色星舟——“潜龙舟”。此舟以隐匿与防御见长,最适合执行此类潜入探查任务。
众人依次登舟。舟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拓展阵法。内部陈设简洁,分为驾驶舱、休息区和阵法核心区。厉北辰与两位暗堂修士径直走向驾驶舱,负责操控星舟。青阳长老则示意林玄等人自便,自己闭目坐于主位,气息与整艘星舟隐隐相连。
“轰——”
低沉的嗡鸣声自舟身内部响起,潜龙舟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平台周围的阵法光华大盛,一道无形的力场将星舟缓缓托起,升至半空。
下一刻,舟身猛地一震!
窗外景象瞬间扭曲、拉长,化作一片光怪陆离的彩色流光!强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即使早有准备,林玄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体内星力不由自主地加速运转以抵抗这股压力。肩头的寻宝貂“吱”地叫了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小脑袋埋了进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剧烈的颠簸与撕扯感才逐渐平息。窗外不再是扭曲的光流,而是一片深邃、漆黑,点缀着无数遥远光点的无垠虚空。
他们已经脱离了宗门所在的主星,进入了广袤的星际空间。
“调整航向,目标碎星带,第四十七号区域边缘。”厉北辰冰冷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
星舟微微调整方向,尾部喷吐出幽蓝色的光焰,悄无声息地向着目的地滑行。虚空航行远比在星球内部飞行枯燥,窗外是几乎永恒不变的黑暗与星点,唯有偶尔掠过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云或尘埃带,才能带来一丝变化。
林玄坐在休息区的蒲团上,默默运转功法,适应着虚空环境。这里的星辰之力比宗门内更加原始、狂暴,但也更加贴近本源。他识海中的紫微星痕微微跳动,仿佛对这片浩瀚星空感到愉悦。肩头的寻宝貂也渐渐适应,重新探出头,好奇地扒着舷窗向外望。
时间在寂静的航行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
一直闭目推演的星律阁张师兄忽然睁开眼,神色凝重:“长老,厉师兄,前方灵力乱流开始加剧,星尘浓度异常升高,我们已接近碎星带边缘。”
青阳长老缓缓睁眼,点了点头。
林玄也走到舷窗边向外望去。只见前方的星空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仿佛被搅动过的灰色。无数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如同海洋中的浮冰,漫无目的地漂浮、碰撞,发出无声的喧嚣。更远处,隐约可见一道道色彩斑斓、却充满毁灭气息的灵力乱流,如同星空间狰狞的伤疤。这里的光线都显得扭曲而黯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碎星带,到了。
“降低速度,启动隐匿阵法,释放‘探迹星梭’。”厉北辰下令。
潜龙舟速度骤降,舟身表面的符文光芒变得内敛,整个星舟仿佛融入了虚空背景,气息几乎完全消失。同时,几枚拳头大小、闪烁着微光的梭形法器从舟腹射出,如同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前方混乱的星域中。
星舟开始小心翼翼地穿梭于漂浮的星骸之间。这些星骸千奇百怪,有的如同山峦,有的细如砂砾,表面覆盖着冰霜或是燃烧着残留的火焰。不时有细小的碎片撞击在星舟的防护光罩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林玄屏息凝神,他能感觉到,肩头的寻宝貂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小爪子紧紧抓着他,鼻子不断抽动,似乎在分辨着空气中某种特殊的气味。
忽然,负责监控星梭传回影像的暗堂修士低呼一声:“有发现!三点钟方向,距离三百里,有强烈的‘幻光尘’聚集现象,浓度远超其他地方!而且……有生命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只见传回的影像中,在一片相对稳定、由几块巨大星骸构成的“峡谷”深处,漂浮着一团如梦似幻、不断变换着彩虹光泽的星尘云团,美丽而致命。而在那云团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影子,周身散发着与“幻光尘”同源的微弱波动。
“吞星鼬!”张师兄语气肯定。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吼——!”
一声充满暴戾与饥饿的嘶吼,猛地通过星梭传了回来,震得众人耳膜发麻!只见那团幻光尘剧烈翻涌,一道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的银灰色身影猛地从中窜出,并非扑向星梭,而是朝着侧前方一块巨大的星骸之后扑去!
与此同时,那块星骸之后,也猛地爆发出数道强悍的攻击光芒,伴随着几声惊怒的呼喝!
“还有人?!”厉北辰眼神一厉。
青阳长老长眉微蹙:“是战殿的人!他们竟私自跟来了!”
潜龙舟瞬间解除隐匿,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事发地点!
林玄握紧了背后的“破晓”,心知这碎星带之行,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了。肩头的寻宝貂,也发出了警示般的低鸣。
(第七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