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巧轩后院的旧屋,冬冷夏热,漏风漏雨,但对于颠沛流离已久的云芷一行人来说,已是难得的安身之所。安顿下来的第二天,严苛的杂役生活便开始了。
天未亮,云芷便起身,先运转一遍《基础炼体诀》,驱散寒意,活动开筋骨。然后叫醒铁蛋和大丫,让他们去后院帮厨劈柴、喂马。周氏则开始浆洗堆积如山的伙计衣物和被褥。赵虎伤势未愈,暂时负责打扫院落。
云芷自己,则被分配到后院最偏僻、也是气味最混杂的“杂料库房”。库房里堆满了从各处收来的、未经处理的低阶炼器材料:各种品相不一的矿石毛坯、带着泥土的灵木根茎、风干的妖兽骨骼皮毛、以及一些颜色各异、用途不明的矿物粉末。
她的任务,就是将这些混杂的材料,按照库房管事(一个刻薄的中年妇人,人称王婆)的要求,分门别类地拣选、清洗、初步打磨或切割。工作极其枯燥繁重,每日有固定的“定额”,完不成便要扣减微薄的工钱(一日劳作,仅得半块下品灵石),甚至面临责骂和驱逐。
王婆显然得了陈管事的授意,对云芷这个“走关系”进来的新人颇为刁难,分配给她的往往是最脏最累、最难处理的活计,定额也定得比别人高。其他几个同在库房做事的杂役,多是本地穷苦凡人,见王婆态度,也大多对云芷敬而远之,或冷眼旁观。
云芷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争辩,只是默默承受。她手脚麻利,心思细腻,又有炼体打底,力气和耐力远超常人。分拣矿石时,她能凭借手感大致判断出矿石的硬度和纯度;处理灵木时,她能辨认出哪些部分可用,哪些是废料;清洗兽骨皮毛时,她能小心地保留有价值的部位。几天下来,她完成的定额不仅达标,甚至略有超出,处理的材料品质也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王婆挑不出大错,脸色却越发难看,时不时找茬斥责几句。云芷只当耳旁风,依旧埋头苦干。她深知,此刻的隐忍,是为了争取宝贵的蛰伏时间和微薄的生存资源。工钱虽少,积少成多,也是一份收入。更重要的是,这杂料库房,对她而言,并非全是坏事。
这里接触的都是最基础的炼器材料,虽然低阶,却种类繁多。她利用工作之便,如饥似渴地学习辨认各种材料的特性、用途。休息时,她还会向库房里一位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的老杂役张伯请教一些基础问题。张伯见她虚心好学,偶尔也会指点一二。这让云芷对炼器的基础知识有了初步的了解,与她已有的炼丹、草药知识相互印证,获益匪浅。
此外,库房相对封闭,人员简单,不易引起注意,正好方便她暗中修炼。每当夜深人静,她便在旧屋中苦修《基础炼体诀》,冲击“莽牛冲撞”的瓶颈。白日在库房搬运重物、打磨矿石,也是对体魄的一种锤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日益雄浑,力量、速度和反应都在稳步提升。虽然距离突破练气期遥遥无期,但肉身根基越发扎实。
生活清苦,但孩子们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铁蛋和大丫在厨房帮工,虽然辛苦,但至少能吃饱饭,偶尔还能得到一点厨余。周氏浆洗打扫,任劳任怨。赵虎伤好后,被分配到前店帮忙搬运货物,接触的人多些,偶尔能带回一些城里的零碎消息。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在忙碌和沉寂中悄然流逝。
这天傍晚,云芷刚结束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旧屋,赵虎便神色凝重地凑了过来,低声道:“云道友,我今天在前店听到一些风声。”
“什么风声?”云芷一边用清水擦拭手臂上的矿粉,一边问道。
“是关于……青木盟的。”赵虎压低了声音,“听说青木盟总部前阵子派了一位长老来枫叶城,似乎在追查什么事情,动静不小。好像……和之前在黑水泽失踪的一支小队有关,还牵扯到什么……古玉?”
云芷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青木盟长老?追查古玉?果然,对方没有放弃!
“还有呢?”她不动声色地问。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那些伙计也是闲聊听来的。”赵虎摇摇头,“不过,我还听说,最近城里不太平,晚上常有城卫军巡逻,好像在搜捕什么人。咱们……得小心点。”
云芷心中凛然。青木盟的触角果然伸到了枫叶城!虽然目前看来还没查到百巧轩这里,但必须提高警惕。她叮嘱赵虎和周氏,近期尽量少出门,低调行事。
又过了几天,云芷在库房分拣一批新收来的“黑曜石”毛坯时,意外发现了几块夹杂在其中的、颜色深紫、带有银色星点的奇异矿石。这矿石入手冰凉,质地坚硬,与她认知中的黑曜石截然不同。她心中一动,悄悄藏起一块碎片。
晚上,她拿出那本得自无名山谷女子遗册,仔细翻阅后面关于矿物辨识的附录。对照图案和描述,她惊讶地发现,这竟是颇为罕见的“星纹铁”!虽然只是低阶灵矿,但因其良好的灵力传导性和韧性,是炼制低阶飞剑和防御法器的优质辅料,价值远高于普通黑曜石!
百巧轩的收货人显然看走了眼,将其当成了普通黑曜石废料收了进来!
云芷心中怦怦直跳。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她能将这星纹铁提炼出来……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实力,私自处理材料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思索良久,最终没有声张,而是将那块碎片小心收好。或许,将来有机会,可以用它换取更重要的东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云芷想要低调蛰伏,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这天,王婆突然带着两个面相凶恶的伙计来到库房,指着云芷喝道:“云氏!有人举报你偷藏库房材料!给我搜!”
云芷心中一沉,面上却镇定自若:“王管事何出此言?我每日完成定额,从未私藏一物。”
“哼!有没有藏,搜过才知道!”王婆冷笑,示意伙计动手翻查云芷工作的角落和她的随身布包。
云芷心中冷笑,她早有防备,重要东西都藏在系统空间,布包里只有些普通杂物和半块干粮。果然,伙计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王婆脸色难看,却不甘心,目光扫过库房,突然指着那堆混杂的矿石道:“这些材料数目不对!定是你暗中克扣了!从明日起,你的定额加倍!完不成,就滚蛋!”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刁难!定额加倍,根本不可能完成!
库房里其他杂役都同情地看着云芷,却无人敢出声。
云芷看着王婆那张刻薄的脸,心中怒火升腾,却强压下去。她知道,这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很可能是陈管事甚至更高层的人,想借故赶走他们这些“累赘”。硬顶,正中下怀。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王管事既然吩咐,云芷自当尽力。只是库房材料繁杂,若因赶工而处理不当,损了材料品质,还望王管事勿怪。”
王婆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一下,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她一眼,甩手走了。
云芷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蛰伏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她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当晚,她将藏起的那块星纹铁碎片,用破布层层包裹,埋在了旧屋窗下的砖缝里。或许,这将是她破局的一枚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