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微虫洞通道里，周围的光影不断扭曲，全程安静的只剩下能量流动的微弱声响。
蕾娜一言不发的站在中央，那张向来高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见了什么？”之类的困惑。
杜蔷薇则靠在通道侧壁，面无表情的在战术平板上飞速敲击，屏幕蓝光映着她冷峻的侧脸，正在撰写一份关于企业文化对战斗力异化影响的评估报告。
距离基地只剩三十秒航程时，蕾娜终于绷不住了。
“林渊！”
她猛的冲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金眸死死盯着我，声音里带着迷茫和颤抖：
“你……你管那叫‘子公司’？你管一群用油漆在战舰上画龙画虎的星际海盗，叫‘有理想、有格调的商业帝国’？！他们上一秒还想着用西瓜刀收保护费！下一秒，你居然给了他们一部叫《教父》的电影，让他们去学怎么当‘家族’？”
她越说越激动，抓着衣领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了，周身的金色光芒不受控制的躁动：
“我问你！你是不是对‘管理’这两个字有什么天大的误解？！我们是神！是超级战士！敌人是饕餮、恶魔、虚空！不是一群他妈的连西装都分不清正反的宇宙街溜子！”
面对她的质问，我平静的一根根掰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整理好被抓皱的衣领，重新挂上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蕾娜，你的观点很正确，但你的格局……太小了。”
“我送他们《古惑仔》，是1.0版本的企业文化，目的是建立团队凝聚力，让散兵游勇变成懂‘忠义’和‘排场’的集体。”
“而《教父》与《公司法》，是2.0版本的战略升级，实现从野蛮生长到精细化运营的跨越。”
我看着她依旧困惑的眼睛，慢慢解释道：
“当他们学会用家族和生意的逻辑思考，就不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他们会计算成本、权衡利弊，思考如何用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
“而我，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把敌人的资产变成我们的利润，然后上交一份漂亮的财务报表。”
“管理的最高境界，就是同化。”
蕾娜彻底沉默了。
她那套由烈阳天道和神河科技构建的逻辑世界观，今天再一次被我这套资本家理论冲击的七零八落。
“评估报告已完成。”
杜蔷薇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她将平板转向我们，屏幕上显示着结论：
“目标‘开山号’分舵，因‘家族’核心文化植入，内部凝聚力与忠诚度提升至95%以上，短期内叛变风险为零。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受新任企业文化导师维托·柯里昂的影响，该子公司未来有87.4%的概率，从街头械斗自发转型为以商业名义从事宇宙级犯罪活动，如走私、垄断、代理人战争等。”
她抬起眼，用没什么波动的眸子看着我，给出最后总结：
“风险评级：极高。但潜在战略回报……无法估量。”
—— 与此同时，“开山号”战舰那间被雄鹿强行改的灯火通明的舰桥里。
饕餮舰长雄鹿，正与手下核心的“家族头目”围在用导弹箱拼成的“会议桌”前，表情十分虔诚。
他们正在集体观看那部颠覆饕餮价值观的电影——《教父》。
当屏幕上维托·柯里昂对着来访者轻声说出“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时，雄鹿猛的按下暂停键！
“悟了！我他妈的又悟了！”
他一拍桌子激动起身，指着屏幕对一脸发懵的军师巴图说：
“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老大！这才是家族行事风格！什么叫无法拒绝的理由？得用脑子，不能光拿刀砍人！”
“以后，收保护费要叫‘为片区商户提供安全保障及风险对冲的增值服务’！懂了吗？！”
“还有这身打扮！”
他指着自己画着领带的装甲，“太浮夸了！明天全员换装！要沉稳有格调！就算干掉对手，也要让他死得……体面。”
就在“柯里昂家族太阳系分部”进行企业文化升级时，一道刺耳的警报突然划破舰桥：
“报告老大！雷达显示，三艘咱们总部的战舰正高速靠近！旗号是嗜嗥大王的直属卫队！”
——
“回来了？”
我们踏出虫洞回到指挥中心时，值班的历战云立刻起身递上情报：
“指挥官，天网监测到三艘饕餮小型突击舰脱离海王星主力舰队，以作战姿态朝土星前进，判断是嗜嗥王派出的督战队。”
他顿了顿，猜测道：“他们像是……去清理门户的。”
我还没开口，通讯席的叶清影抬起头，语气古怪：
“指挥官，刚收到‘金牌堂口’的加密通讯，发信人是雄鹿。”
她顿了顿，念出内容：
“报告总舵主，总部派了几个不长眼的‘区域经理’，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要对我们太阳系分舵的市场进行……‘恶意收购’。他问，需不需要他先给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小子，倒是学以致用。”
“你还笑得出来？”
蕾娜瞪了我一眼，“那可是三艘饕餮突击舰！雄鹿他们只有一艘被改造得不伦不类的战舰，还有一群拿着西瓜刀的蠢货！这根本就是送死！”
“送死？”
我摇了摇头，打开与“开山号”的加密通讯频道，“雄鹿，听着，现在启动‘反恶意收购预案’第一阶段。”
“首先，关闭所有花哨的霓虹灯带和迪斯科设备，降低战舰能量信号，装作正在常规维修，麻痹对方。”
“其次，让你的家族成员全员换装，把那些画着西装的装甲换成普通制式，武器全部切换到隐蔽模式，别让他们看出你们的备战状态。”
“最后，你亲自出面，以太阳系片区负责人的身份，与对方进行商业洽谈。记住，要表现的卑微、顺从，让他们觉得你只是个贪生怕死、想自立门户的小角色。”
我顿了顿，补充道：
“我会让杜蔷薇给你同步对方指挥官的资料和饕餮内部的权力结构，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的弱点，然后……给他们一个真正无法拒绝的理由。”
“明白！总舵主！”
雄鹿的声音充满了干劲，“保证完成任务！让他们知道，我们柯里昂家族……不是好惹的！”
通讯挂断，杜蔷薇立刻将一份详细的资料发给雄鹿，同时调出“开山号”周围的星域地图，开始分析战术布局：
“三艘突击舰呈三角阵型逼近，火力配置以中远程能量炮为主，近战能力较弱。‘开山号’经过我们的改造，隐藏了额外的暗能量引擎和护盾发生器，短时间内可以形成局部优势。”
“但我们不能直接动手。”
我摇了摇头，“一旦开火，就等于暴露了我们与‘开山号’的关系，会引起嗜嗥王的警惕。我们要做的，是借刀杀人，让雄鹿利用饕餮内部的矛盾，自己解决这场危机。”
此时，“开山号”舰桥内，雄鹿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饕餮士兵装甲，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接通了对方的通讯。
“哎呀！是哪阵风把各位大人吹来了？”
雄鹿搓着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的雄鹿，见过各位大人！不知各位大人莅临我这偏远的小地方，有何指教？”
通讯画面里，一个身材高大、装甲上刻着狰狞纹路的饕餮军官，眼神冰冷的盯着雄鹿：
“雄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叛嗜嗥大王，私自投靠人类，还敢篡改战舰标识，自立门户！”
“大人冤枉啊！”
雄鹿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小的对大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背叛？那些人类只是给了我一些好处，让我帮他们搜集一些情报而已。至于战舰上的标识，只是小的一时糊涂，觉得好看才画上去的，绝没有自立门户的意思！”
“哼，狡辩！”
饕餮军官冷哼一声，“我们接到线报，你已经接受了人类的册封，成了什么‘金牌堂口’的堂主！今天，我们就是来清理门户的！”
“大人！这都是误会！”
雄鹿急忙解释，偷偷按照杜蔷薇提供的资料，试探着说，“您看，我这‘开山号’孤悬太阳系，物资匮乏，我也是没办法才跟人类虚与委蛇的。再说了，我手里还有一份人类最新的武器研发图纸，正准备献给大王呢！要是我死了，这份图纸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饕餮军官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他身后的两个副手也对视了一眼，显然被武器研发图纸吸引了。
雄鹿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继续说道：
“而且，各位大人，我知道你们这次来，不只是为了清理门户吧？听说，最近大王正在选拔新的副官，谁能立下大功，谁就能上位。要是你们能把我手里的图纸带回去，再把我‘劝降’回大王麾下，这功劳……可比单纯清理一个小角色大多了！”
这话正好说到了饕餮军官的心坎里。
他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说的是真的？图纸在哪？”
“图纸就在我舰桥的加密数据库里，但需要我的权限才能打开。”
雄鹿故作神秘的说，“不如各位大人先登舰，我们详谈？我还为各位准备了从人类那里换来的美酒，保证让各位大人满意！”
饕餮军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功劳和美酒冲昏了头脑：
“好！我们登舰！但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不敢！不敢！”
雄鹿连忙点头哈腰，挂断通讯后，立刻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通知下去，‘鸿门宴’准备就绪，给我好好‘招待’这些‘区域经理’！”
指挥中心里，我们通过监控画面看到这一幕，蕾娜的嘴角抽了抽：
“这……这也能行？”
“当然。”
我笑了笑，“利益，永远是最好的诱饵。尤其是对那些野心勃勃又贪婪的家伙来说，一个无法拒绝的利益，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我看着屏幕上雄鹿忙碌的身影，补充道：
“接下来，就该看雄鹿的表演了。我倒要看看，他从《教父》里，到底学了多少真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