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主要靠江蓓儿煮的泡面加持),江水溶使出了浑身解数,把末世里忽悠变异兽的招数都改良升级成了“慈父哄娃宝典”,总算把自家那个逻辑链条硬过合金的小祖宗哄回了卧室。
“闺女,你看这月亮,它又大又圆,像不像你碗里那颗溏心蛋?”
“闺女,爸给你讲个睡前故事?从前有个兵王,他特别帅…”
“闺女…呼吸放平稳点,对对对,就这样,睡吧睡吧…”
江水溶蹲在江蓓儿床边,声音放得比羽毛还轻,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如果忽略他额角那点因为过度紧张而冒出的虚汗)。
江蓓儿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呼吸均匀。
只是当江水溶蹑手蹑脚准备溜出去时,那扇子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底下似乎有极淡的光泽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洞悉一切,但懒得计较。
行吧,闺女给面子,没当场拆穿他这漏洞百出的哄睡表演。
江水溶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溜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第二天,阳光普照(至少天气预报是这么说的)。
父女俩在玄关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接仪式。
江蓓儿背着小书包,眼神平静无波地扫过老爸那张写着“我很乖今天绝对不惹事”的脸,没说话,只是伸出小手指,勾了勾江水溶垂在身侧的大手。
江水溶心领神会,立刻弯腰,把脸凑过去。
“吧唧。”
一个带着奶香味的早安吻印在脸颊。
“路上小心。”
江蓓儿言简意赅。
“知道了!我的小棉袄!”江水溶挺胸抬头微笑,就差敬个礼了。
看着江蓓儿上了校车,车门关上,隔绝了那道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江水溶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空气都自由了几分。
他抓起头盔,跨上他那辆小电驴,突突突地汇入了车流。
摸鱼?
那是对他江水溶职业素养的侮辱!
他这是精准把握了工作节奏!
严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大门紧闭,严隽一上午都没露面。
江水溶坐在他那张宽大得能躺下打滚的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面前摊开的文件被他顺手码放的整整齐齐。
手机屏幕亮着,十点整。
他伸了个无比舒展的懒腰,骨节发出愉悦的“咔吧”声。
“下班!”
两个字掷地有声。
他收拾起自己那个印着卡通猫爪印的保温杯(江蓓儿选的),拎起头盔,旁若无人地晃出了严氏集团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根本不是打工的,而是这栋楼的主人。
小电驴慢悠悠地在车流里穿梭,方向——鸿顺楼。
去,还是不去?
闺女说了“不要去”。
但王辽那老王八蛋用闺女威胁他。
江水溶的思维简单粗暴:
闺女不让去,是怕他受伤。
那他不受伤不就完了?
把威胁源头(王辽)按死在萌芽状态,让那老小子彻底熄火,一劳永逸,闺女以后在学校也更安全。
逻辑完美!
至于危险?
呵,他江水溶的字典里,危险是拿来下饭的调料!
时间尚早,骑着小电驴吹着风,无聊得浑身骨头缝都发痒。
他顺手点开了手机上的外卖骑手App,接了两个顺路的散单。
一个送文件到附近写字楼,一个送一杯加冰加糖的珍珠奶茶到街角咖啡店。
文件塞进背包,奶茶挂在车把手上。
“突突突…”
末世兵王化身都市骑手,风驰电掣(限速25公里)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文件顺利送达,奶茶准时交接。
看着App账户里多出来的十几块钱,江水溶咂咂嘴,成就感不亚于当年在废土狙杀一头变异巨蜥。
至少,今天的奶茶钱赚出来了。
中午时分,鸿顺楼那金灿灿的招牌和门口那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准时出现在眼前。
江水溶把小电驴往路边一锁,头盔往车座上一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晃了进去。
“江先生!这边请!王总恭候多时了!”
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大墨镜、脖子比江水溶大腿还粗的壮汉立刻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动作带着一股子训练有素的利落,试图营造出一种“我很专业你别乱来”的压迫感。
江水溶斜眼瞟了瞟这位“门神”,又瞥了眼不远处雅座里坐着的王辽,以及王辽身后另外两个同样墨镜西装、站得跟两尊门神似的保镖。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冷笑。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带保镖?
行啊,一会儿要是谈不拢,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省得手生。
雅座环境不错,古色古香,檀香袅袅。
王辽看见江水溶,立刻堆起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站起身,亲自拉开椅子:“江先生!快请坐!路上辛苦!”
江水溶大喇喇坐下,没半点客气。
服务员立刻递上烫金的菜谱。
“想吃什么,江先生千万别客气,随便点!”
王辽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江水溶压根没碰那本厚重的菜谱,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对着旁边候着的服务员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整个雅座都安静了一瞬:
“那就,先来个炸鸡腿开开胃吧。”
服务员:“……啊?”
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凝固,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这真是鸿顺楼吗”的迷茫。
鸿顺楼主打精品淮扬菜和高端粤菜,炸鸡腿?
后厨怕是要翻菜谱找做法吧?
“没有?”
江水溶剑眉微蹙,似乎有点不满,又补充道,“那就,来杯奶茶吧先。要珍珠的,冰的,多糖。”
服务员:“……”
彻底宕机。
“哦?不不不,有,有!”
王辽赶紧打圆场,对着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快去,告诉后厨,按江先生的要求做!快!”
他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开始犯嘀咕:
这江水溶,是故意找茬,还是真就这么…接地气?
服务员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江水溶这才把目光转向王辽,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姿态放松得像在自己家客厅,开门见山,半点弯子不绕:“王老板,我这人直肠子,最烦兜圈子。饭呢,吃不吃无所谓。你到底有什么事,不如直接说。大家时间都宝贵,也好省点工夫。”
王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真诚的赞赏:“好!江先生果然是痛快人!我就喜欢跟痛快人打交道!”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几分声音,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瞒江先生说,我王辽在深厦市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双识人的慧眼!那天在江南会馆,江先生的身手、气度,让我惊为天人!我那天玺会馆,正是求才若渴之际!”
他顿了顿,观察着江水溶的表情,见对方依旧一脸“你继续编”的淡定,便加重了语气:“江先生是难得的人才,何苦屈就在辛红姬那个女人手下?跟着她,能有什么前途?传扬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不如,您直接跳槽过来!我王某人保证,待遇绝对让你满意!咱们两人强强联合,共创一番大事业,岂不是更好?!
“呵!”
江水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
他掏了掏耳朵,仿佛要把刚才听到的话抠出去。
“王老板,”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无奈,“首先,我,没有跟辛红姬后面混。其次,我,没办法跳槽去你那边。”
“为什么?!”
王辽一愣,这拒绝的理由有点出乎意料。
江水溶抬手,痛苦地扶住额头,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得如同背着一座大山:
“因为我,债太多!压得我跳不动啊!”
“债太多??”
王辽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自信光芒!
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这正是他王辽最擅长的领域!
他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堆满了“哥有钱哥豪横”的表情:
“江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你跟辛红姬合作过,她就该出来先帮江先生把债填平!一点担当都没有!简直成不了大气!”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桌面上了,“如果是我王某人,江先生的债,那就是我王某人的债!咱们强强联手,这点债务算什么?保证合作愉快,前途一片光明!”
“是吗?真的?”
江水溶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带着点慵懒戏谑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饿狼看见了肥羊,充满了“终于等到冤大头”的惊喜光芒!
“那当然!”
王辽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热,更加豪情万丈,“我王某人对朋友,对手下,一向大方!你看那宣凯!”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仿佛宣凯就在隔壁养伤,“自从跟了我,不但一场没赢,还被你…咳,被意外打断了肋骨,现在全靠我出钱养着!医药费全包!基本工资一分不少!社保照缴!怎么样?够意思吧?只要你来,待遇只高不低!”
“哦——”
江水溶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身体也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种极其真挚的、仿佛找到组织般的感动,“那,王老板的意思是,我如果跟您合作,您愿意帮我先把这债……平了,是吗?”
他小心翼翼、充满期待地确认。
“呵呵,这个自然!”
王辽大手一挥,意气风发,“求才若渴嘛!这点诚意都没有,怎么配得上江先生这样的人才?说吧,多少?我王某人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已经在心里快速盘算自己的流动资金了,几十万?百来万?
为了拉拢这个能打的狠人,值!
“可是……”
江水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丝羞涩,仿佛难以启齿,“我这个债…它有点…嗯…份量。”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王辽面前晃了晃,然后慢悠悠地、无比清晰地吐出那个石破天惊的数字:
“一个多亿哦。人民币。真的没问题吗?”
“一个多……亿?”
王辽脸上的豪迈笑容如同遭遇了零下196度的液氮喷射,瞬间冻结、僵硬、碎裂!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砸在面前的茶杯里,“咳咳咳…你…你怎么欠那么多钱?!欠的谁的?!”
王辽的声音都劈叉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一个多亿?!
这他妈是捅了哪个银行的金库?!
“要问怎么欠的?”
江水溶蹙起眉头,努力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这个吧…说来话长,也挺复杂的。反正就是前几天,稀里糊涂,它就欠下了。”
他摊了摊手,表情无辜又无奈,“至于欠的谁的嘛…”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王辽的胃口,看着对方那副抓心挠肝、恨不得掐着自己脖子问出来的表情,才慢悠悠地、用一种“告诉你也没啥,反正你也认识”的平淡语气说道:
“这人说出来估计您也认识,毕竟都在同一个城市混。就银河路cbd,姓严那女的。”
说完,他还拿起桌上服务员刚小心翼翼端上来的、散发着廉价香精味的奶茶,嘬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姓…严…的…女的?”
王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声音像是从漏风的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哪个…严?”
“啧,”
江水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这都不知道?”,“还能有哪个严?银河路cbd,严氏集团,严隽啊!”
“哐当!”
王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撞在厚重的红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神涣散,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后怕。
严隽!
竟然是严隽!
那个手眼通天、心狠手辣、差点把他送进看守所扒掉一层皮的女人!
江水溶欠她一个多亿?!
还要他去帮江水溶平这个债?
跟严隽碰?!
这和举着炸药包冲进核反应堆有什么区别?!
空气死寂。
只有江水溶嘬奶茶的“嘶溜”声格外清晰。
良久,王辽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也没看桌上那盘刚端上来、散发着诱人油香的炸鸡腿(此刻在他眼里那仿佛是严隽送来的断头饭),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对着服务员招了招,声音干涩嘶哑:“结…结账!”
服务员飞快地送来账单。
王辽看都没看金额,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现金(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胡乱数了几张拍在桌上,然后像屁股着了火一样,“噌”地站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再看江水溶一眼,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走,那两个保镖也赶紧跟上,三人逃也似的离开了雅座,背影仓惶得如同背后有厉鬼索命。
走到门口,王辽才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停住脚步,也没回头,只是用一种劫后余生、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江水溶的方向)丢下一句:
“江先生…好事…多磨!等你…等你跟严氏集团那债掰扯清楚了…咱们…咱们到时候再谈!再谈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鸿顺楼金碧辉煌的大门之外,只留下几缕惊魂未定的冷风。
江水溶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和王辽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拿起盘子里那个金黄酥脆的大鸡腿,狠狠咬了一口。
“切!”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脸上写满了鄙夷。
“打脸不要来的太快!刚才还信誓旦旦‘你的债就是我的债’,一听是严隽,跑得比兔子还快!至于吗?一个多亿而已嘛!”
他哪知道,王辽此刻坐在疾驰逃离的车里,正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脏,脸色惨白如纸。
严隽!
那个名字本身就是深厦市某些圈子里的一道禁忌符咒!
几年前那场差点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交锋,至今想起来都让他噩梦连连。
严隽手下那四个被称为“四大天王”的助理,个个都是狠角色,更别提严隽本人,手腕通天,黑白两道通吃,背景深不可测,还经常不按套路出牌!!
他王辽在本地是有点人脉,但跟严隽比起来,简直就是臭水沟里的泥鳅妄图撼动深海巨鲸!
替江水溶扛一个多亿的债去跟严隽碰?
王辽疯狂摇头,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
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命的问题!
此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保命要紧!
明智!太明智了!
鸿顺楼雅座里。
江水溶三两口啃完了鸡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花。
看着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半的廉价奶茶,以及那盘只动了一个鸡腿的炸鸡(其他几个还完好无损),他摸了摸下巴。
“啧,浪费可耻。”
他扬手招呼服务员:“服务员!打包!”
勤俭持家好男人,不能辜负食物(尤其是免费的食物)!
带回去,说不定还能当下午茶呢。
至于王辽…江水溶拎着打包袋,晃晃悠悠地走出鸿顺楼,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这届冤种,心理素质不行啊。”
他摇摇头,跨上小电驴。
债主是严隽,很可怕吗?
他江水溶,还就专治各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