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隽简单地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驱散疲惫和哭过的痕迹,然后便带着江水溶下了楼,来到宽敞明亮的餐厅。
餐厅中央的长方形餐桌很大,足以容纳十余人同时用餐,此刻却只摆了两副餐具。
严隽下意识地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很自然地拉开了主位旁边的椅子,示意江水溶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这个细微的举动,是一种下意识的靠近,也是一种无声的体贴,模糊了主客之分。
芳姐手脚麻利地端上饭菜。
并非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几道喷香诱人的家常菜:
色泽红亮、软糯咸香的粉蒸肉;
翠绿欲滴、清淡爽口的白灼菜心;
煎得外酥里嫩、浇着浓郁酱汁的家常鱼;
以及一盅热气腾腾、汤色清亮、飘着点点油花和葱香的鸡汤。
三菜一汤,搭配得恰到好处,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家的味道。
严隽亲自拿起碗,给江水溶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递到他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快趁热吃吧。”
她自己则只盛了小半碗鸡汤,拿起汤勺,慢慢地搅动着,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
江水溶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也没有客气,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速度不慢,动作却并不粗鲁,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利落感。
饭菜的味道确实极好,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其实放在身边几乎没动筷子的严隽身上。
很快,两人都用餐完毕——主要是江水溶吃完了一碗饭和不少菜,严隽那碗汤也只喝了几口。
芳姐悄无声息地进来,利落地撤下碗筷,将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下安静的空间给他们。
江水溶放下纸巾,看向身旁脸色依旧苍白的严隽,蹙了蹙眉,语气是直来直去的关心:“严隽,人是铁饭是钢,你得吃饭。只喝那么一小碗汤怎么行?身体会垮掉。”
严隽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景物,轻声道:“真的吃不下,没胃口。”
沉默了片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江水溶,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追悼会……你和蓓儿,想来参加吗?”
她知道这或许会让他们卷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危险,但内心深处,又似乎渴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江水溶迎上她的目光,心里明白目前的复杂情况。
他既不是严家正式的女婿,身份也敏感,江蓓儿更是年纪尚小。
他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非常稳妥的回答:“我都行,看你的安排吧。”
他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她,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保护。
严隽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心,声音低了下去:“依我看……还是别来了吧。现在情况太复杂,盯着我的人太多……而且,蓓儿还小,那种场合,不适合她。”
她像是在说服江水溶,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好。”江水溶从善如流。
整个下午,江水溶都没有离开,就安静地待在红石庄园,陪着严隽处理各种纷至沓来的电话和消息。
他话不多,但存在感极强,像一座沉默的山,无形中给了严隽一种难以言喻的支撑。
当夕阳西坠,天边染上橘红色的霞光时,严隽处理完手头最后一封紧急邮件,抬起头,看向一直坐在旁边沙发里闭目养神的江水溶,轻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别让蓓儿担心你。”
江水溶睁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好。”
他刚转身迈出一步,准备离开,身后的严隽却又轻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和不易察觉的挽留:
“江水溶——”
“嗯?”江水溶顿住脚步,转身,不解地看向她。
严隽望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句话,眼神里含着清晰可见的不舍:“回去……好好休息。”
江水溶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严隽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庭院走廊的尽头,直到完全看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
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刚才那短暂的、有人陪伴的暖意似乎也随之被带走。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空落瞬间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再次红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依赖这个如同磐石般突然闯入她世界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