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寒冷寂静,孤月高悬。
枯枝落叶随风飘忽,窣窣扫过每一处落脚地,痕迹不清,飘向不定。
月夜朦胧的光影下,未掩实的窗隙里,弥漫阵阵热浪,充斥着浓郁的暧昧气息,长久的风浪此时才得以平歇。
激热纠缠的动静缓下,拢于床帐之中,此时是男人沙哑的低柔哄声,餍足耐心。
他总是这样,不愿离开。
虞花早没有力气推他了,很是累倦。
“我要睡觉。”她声音同样沙哑,闷恼委屈。
“你睡吧,我等下给你收拾。”陈己坤怜爱地亲亲她唇角,眼神幽暗。
虞花不管他了,阖眼睡过去。
等这一切细微感受的动静全然消失在困倦的睡意里,彻底没了知觉时,又不知是何时。
睡着的虞花呼吸平稳,莹白乖巧的半张脸颊掩在乌发中。
他就这么看着她,不知厌倦,失神注目。
他把她收拾整齐,干净,他自己却仍是纠缠过后的浑身野性凌乱,光着的臂膀后背交杂着虞花留给他的抓咬痕迹,喉结侧方更有一个明显至极的咬痕。
也是她给他的。
这不是他们之间最激烈的一次房事,但却是她给他留下最多属于她痕迹的一次。
陈己坤其实很喜欢。
他喜欢她给他的一切,包括她无理的凶蛮和打骂,她打他骂他,他都觉得她怪可爱的,半点怨气没有。
只觉得刺挠的,是她从前看向他憎恶又害怕的眼神。
好像从遇到她开始,他对她的底线永远变得出乎意料的低。
回到关奎僧身边后,再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他离开虞家之后的好几年了,六七岁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永远耀眼夺目,出众姝丽的容貌加上她本身的性子和底气,张扬霸道,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
从那次巧合碰回她后,鬼使神差的,他断断续续又去见了她好几回,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行事阴暗,真像个变态一般。
事后他少有的检讨过,然后继续。
她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无论是性子还是模样,长大了,模样倒是更加漂亮。
同小时候也没区别的是,她身边仍然跟着极其碍眼的陆慕。
他不在她身边由她使唤糟蹋,却还有一个陆慕,陆慕更是因为他奶奶和虞老太太的交情,顺利成了她的未婚夫。
他觉得陆慕比小时候更碍眼了。
陈己坤很早就察觉到自己对虞花有了别样的心思,目的不纯。
只是他说不清楚这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来源于哪。
虞花向来喜欢捉弄他为乐,想找到她对他的好,得从渣子里找那零星的半点。
他一度怀疑自己有病。
最后他又用另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她长得跟仙女一样,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无可厚非,他就是这么肤浅呢?
她是从小堆金砌玉养出来的骄纵姑娘,寻常人家的贫穷苦难,辛酸劳累她半点不知,也接触不到,她生来就是过好日子的。
陈己坤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虞老太太的一句话记得那么清楚。
她搂着年幼的虞花宠溺笑着说,以后能娶虞花的人,得有很多很多的钱才行,才能养得起她娇玉一样的姑娘。
自然,虞老太太帮虞花挑中的陆慕,挑中的陆家,是家底殷实的人家,虞花嫁人后,后半辈子也会富足幸福。
陈己坤对虞老太太的话也认可,养虞花这样的姑娘确实需要数不尽的财富家底,也没人愿意委屈了她。
他从小混迹于市,什么赚钱的活都做过,脏活累活,捡死人骨晦气的活照样做,年幼时只是为了一日三餐,填腹保命。
后来,他开始妄想成为虞老太太口中的那个人。
只不过那时,年少轻狂的想法,闪念而过罢了。
十六岁那年,他被关奎僧抓去当兵,他原本就没想过当兵,关奎僧说他投机倒把越发厉害,混账事越发多,怕哪天他去亲自抓他,所以先把他抓进军营里改造。
当兵那几年,陈己坤过得也是挺苦的,关奎僧特意给他走后门,正反意义的两种后门,孙子似的训练锻造,参加各种任务战斗,拿命拼军功。
军令如山,他不想也不行,那几年里,有血有泪,也有了权势。
他也因此,娶到了虞花。
他帮虞叔霖,不仅是回报当初的恩情,也有恻隐之心。
虞叔霖故意提出让他和虞花结婚一事,过后反悔,对他试探。
他明知道,却还是入圈了。
主动的。
或许是虞花再见他时面露的陌生冷淡,以及后来知道要和他结婚时所表露的明显抗拒厌恶,让他原本未消的阴暗低劣再现。
陆家那会开始跟郑家以及其他政党勾结一派,虞父也不希望陆慕和虞花过多纠缠。
处理陆慕很简单,对陈己坤来说,轻而易举的事,顺便的,还能让虞花知道陆慕到底有多懦弱无能。
他就是那样做了。
只是没想到,陆慕虽懦弱无能,但他对虞花的情谊不假。
陈己坤刚和虞花结婚的时候,对她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年少轻狂欢喜的冲动,可也远不到热切狂烈的地步。
她过分的高傲骄纵和对他的憎恶,是让他产生恶劣不明的心思。
他很多时候都想让她也多长长教训,可每到那时候,又见鬼的狠不下心,就这样反反复复。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她更是厌恶他了,那明显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厌烦抗拒里,还夹杂着害怕。
那几年他们因为有了女儿,纠缠越来越深,关系却从未缓和过,她极其讨厌他,而他也讨厌她。
讨厌她从不正眼看他,从不给他一个笑脸,从不跟他好好说一句话,从不关爱他们的女儿,从不……
许多许多。
或许很早的时候,他就心知肚明,他只是讨厌她不喜欢他,还厌恶他。
她半点机会不给他,他无计可施,软硬兼施女儿想见她的借口,他早前不想承认,其实他也想。
有她对他格外冷漠的态度,他不由对比起陆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