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言把脸轻轻蹭上小羽柔软的头发:“等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有本事了,再来保护苏言姐,保护赵叔,那也不迟呀,对不对?那时候,你们赵爷爷和苏言姐就等着享福咯!”
她的话语里带着轻松的调侃,也蕴含着真切的期许。
“那……说好了!” 小羽在她怀里猛地抬起头,之前还水汽氤氲的大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他伸出小拇指:“拉钩!等我长大了,变得很强很强,我来保护你!保护赵爷爷!保护大家!”
秦苏言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更深的暖意,也伸出小拇指,郑重地勾住那小小的指头:“好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苏言姐等着那一天。”
她抱着小羽,迈步走进熟悉的小楼:“赵叔,今晚想吃点啥?我可是好久没下厨了,这帮小馋猫怕是想疯了吧?”
“哼,可不嘛!” 赵叔故意板起脸,但眼角的皱纹却藏不住笑意,“这几天顿顿念叨,‘想吃苏言姐做的红烧肉’、‘苏言姐的糖醋鱼’、‘苏言姐的……’ 我这把老骨头做的饭,都快被嫌弃到泥里去了!就按你拿手的做,菜都备好在厨房了,新鲜着呢。”
“好嘞~包在我身上!” 秦苏言笑着应道,抱着小羽走向热闹的饭厅。
* * *
事实证明,在满足这群口味刁钻又各有所好的小祖宗这件事上,唯有秦苏言的手艺能达成奇迹般的统一。
餐桌上,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孩子们吃得满嘴油光,小嘴叭叭个不停:
“哇!苏言姐做的鱼最好吃了!一点刺都没有!”
“红烧肉!入口即化!赵爷爷做的就……呃,有点硬……”
“这个青菜也好好吃!苏言姐你怎么炒的呀?”
赞美如同不要钱般砸向秦苏言。
听着这毫不掩饰的“拉踩”,坐在主位的赵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他故意把碗筷往桌上一放,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佯怒道:“哼!好!好得很!下回就让你们苏言姐天天做!她要是出门办事不在,你们就等着饿肚子吧!别找我!我这糟老头子做的‘硬’菜,配不上你们金贵的小嘴!” 那“硬”字咬得格外重。
孩子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几个机灵的立刻放下碗筷,像小猴子一样围过去,抱着赵叔的胳膊撒娇:
“哎呀赵爷爷别生气嘛!”
“赵爷爷做的饭也好香好香的!特别是那个……那个蛋炒饭!”
“对对对!赵爷爷的蛋炒饭天下第一!”
“我们最喜欢赵爷爷和苏言姐啦!”
七嘴八舌的糖衣炮弹轮番轰炸,终于把佯怒的小老头哄得眉开眼笑,假意板着的脸再也绷不住,笑骂着拍开几只油乎乎的小手:“去去去!赶紧吃你们的!油手都蹭我衣服上了!”
餐桌上的快活气息如同暖融融的雾气,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驱散了屋外的寒意。
秦苏言没有入座,只是静静地倚在厨房通往饭厅的门框旁,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看着眼前这吵吵嚷嚷却又无比珍贵的画面。
橘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柔和了眉眼间的疲惫。
她太需要这个了。
整个新月城,刚从兽潮肆虐的恐怖阴影中蹒跚走出,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尽的血腥气和沉重的哀伤。
这份沉重,也悄然缠绕上了亲身经历兽潮的秦苏言,侵蚀着她的心神,带来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因抵抗兽潮而死的将士,被攻破的城墙,满地的鲜血……这一切的一切,都将秦苏言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但这座深藏在下城区,仿佛被世界遗忘的破旧孤儿院,成为了她这段时间沉重情绪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舒缓剂。
孩子们的纯真笑声,赵叔佯怒下的慈爱,饭菜升腾的热气……
这一切都像带着治愈魔力的光,暂时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想让自己那与这温馨格格不入的沉重和忧虑,污染了这片净土。
看着赵叔被孩子们逗得开怀大笑,看着小羽正努力啃着一块红烧肉,小脸上全是满足,秦苏言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却掠过一丝更深沉的复杂。
她悄无声息地直起身,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转身离开了门框,朝着通往自己小房间的楼梯走去。
饭桌上的喧嚣依旧热烈,孩子们沉浸在美食和玩闹中,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
但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的赵叔,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穿透热闹的饭桌,捕捉到了那抹悄然离去的纤细背影。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赵叔的眼神暗了暗,里面盛满了心疼和了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碗,扒了一大口饭,将喉头的叹息和忧虑一同咽下,随即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更加大声地回应着身边孩子们的吵闹。
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言语的安慰或追问都是多余的。
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重了。她需要这点独处的时光,需要这点从这喧闹温暖中偷来的片刻寂静,去舔舐伤口,去整理思绪,去继续扛起那些本不该由她独自承担的重担。
他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这片被她视为港湾的小小天地,让她知道,无论何时回头,这里总有一盏灯为她亮着,总有一份喧嚣的温暖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