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崩溃的警报在意识深处尖啸。
司空晦猩红的瞳孔里，数据流已经彻底紊乱。
战甲性能剩余19%。
左胸空洞持续扩大。
情感洪流还在疯狂肆虐。
败局已定。
但——
“我不会死在这里。”
面甲后，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冰冷。
十五年布局。
岂能栽在一个赘婿手里？
“启动终极协议——”
他咬牙，在系统彻底崩溃前的最后一秒，激活了那个深埋在底层的指令。
那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他十五年前就预设好的最后保命手段。
“协议A-7——意识紧急上传！”
“战甲自毁前脱离！”
嗡！
指令生效的瞬间。
战甲内部，所有储备能源沿着预设管道疯狂涌向头部。
涌向那个承载着“司空晦”存在本质的核心芯片。
这是计划中的底牌。
也是代价最大的选择。
抛弃战甲大部分功能。
抛弃这十五年的心血结晶。
抛弃所有尚未上传的实时战斗数据。
只保留最核心的意识程序。
和最小单位的逃生能量。
为了——
活下去。
…………
“呃啊啊啊——！”
意识剥离的痛苦让司空晦发出嘶吼。
下一秒。
一道黯淡的红色流光。
从他战甲头部预设的脱离端口猛地射出！
快如闪电！
那是他的意识核心。
是他作为“司空晦”存在的根本。
流光在空中划过凄厉的轨迹。
瞬间没入——
悬浮在不远处的灵能梭。
那梭体内部早已预设好接收协议。
瞬间完成意识载入与基础系统接管。
而失去意识控制的战甲残骸。
在空中剧烈抽搐起来。
像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左胸空洞处，失控的能量疯狂喷涌。
发出刺目到极点的光芒。
嗡嗡嗡——
低沉的震动声越来越响。
那是能量过载、即将爆炸的前兆。
…………
但。
意外发生了。
完成意识载入的灵能梭。
没有立刻执行预设的撤离程序。
反而——
在司空晦残存执念的驱动下，调转了方向。
梭体前端，那门主炮缓缓抬起。
尽管炮口能量不稳，明灭不定。
但它确实对准了下方。
对准了沙滩上力竭跪地的徐立。
对准了岩洞指挥所。
对准了所有还活着的人。
然后。
灵能梭的扩音系统里。
传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声音。
夹杂着电子噪音。
却依然能听出那是司空晦：
“临别……”
“礼物……”
声音里，充满了怨毒。
充满了“即便败退也要咬你一口”的狠戾。
…………
“徐立！躲开！！！”
岩洞里，沈清舞的尖叫声撕裂空气。
她几乎要冲破屏幕。
恨不得自己能挡在那道炮口前。
李国良的反应更快。
“所有火力！给老子打那破梭子！！”
他怒吼着。
沙滩上、山坡上，所有还能动的火力点同时开火。
林家内卫举起紫藤刃，射出微弱的灵能光束。
夜鹰队员抬起仅剩的武器，疯狂扫射。
但——
太弱了。
那些攻击打在灵能梭的护盾上。
只能溅起微不足道的涟漪。
根本造不成实质干扰。
灵能梭的主炮，依然在充能。
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
死亡的威胁，悬在每个人头顶。
…………
沙滩上。
徐立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跪在那里。
抬头看着空中那门对准自己的炮口。
嘴角，却扯出一丝冷笑。
“临别礼物？”
他喃喃。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那我……”
“也回敬一份。”
话音落。
他没有尝试调动体内早已枯竭的力量。
而是将最后一丝意识沉入脚下的大地。
沉入“心源灯塔”消散后与地脉残存的微弱共鸣。
那共鸣里，还残留着灵能梭主炮充能时与地脉产生的干扰波动。
很微弱。
几乎感受不到。
但——
够用了。
徐立抬起了手。
不是对准灵能梭。
而是对准了——
空中那具即将爆炸的战甲残骸。
然后。
用这最后一丝与地脉的微弱共鸣。
轻轻地——
一“引”。
嗡。
无形的波动拂过。
不是蛮力推动。
是精准的引导。
引导着战甲残骸内部失控的能量流。
产生微妙的偏转。
那具抽搐的战甲残骸。
在空中偏移了少许。
不多。
大概只有十几米。
但就是这十几米——
让它的位置。
恰好挡在了灵能梭主炮。
与徐立之间。
…………
司空晦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你——！”
他在灵能梭内怒吼。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
轰！！！！！！！！！
战甲残骸，爆炸了。
积攒到极限的失控能量。
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夜空。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
破碎的装甲碎片如同千万把飞刀，疯狂溅射。
而这一切——
正好发生在灵能梭主炮发射的瞬间。
暗红色的炮击光束，刚离开炮口。
就迎面撞上了爆炸的核心。
轰轰轰——！！！
连锁爆炸发生了。
战甲自毁的能量，与灵能梭的炮击能量，疯狂对冲、湮灭、再爆发。
形成的冲击波，比预想中猛烈数倍！
灵能梭首当其冲。
本就脆弱的护盾，在这双重冲击下——
瞬间破碎！
咔嚓！
梭体表面，出现了数道狰狞的裂痕！
内部的警报声响成一片。
【护盾失效！】
【结构损伤17%！】
【动力系统输出下降！】
司空晦在梭体内，被震得气血翻腾。
他没想到。
徐立竟然用这种方法。
用他抛弃的战甲残骸，作为盾牌和炸弹。
反过来重创了他的灵能梭！
“徐立——！！！”
怨毒的嘶吼从灵能梭内传出。
但这一次。
声音里除了恨，更多了一丝……
惊惧。
对这个赘婿临危应变能力的惊惧。
对这个男人总能在绝境中找到破局方法的惊惧。
…………
冲击波过后。
夜空暂时恢复了寂静。
灵能梭悬浮在空中，摇摇晃晃。
表面的裂痕触目惊心。
而沙滩上。
徐立在爆炸的余波冲击下，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向后倒去。
但在倒下前。
他努力抬起头。
看向灵能梭。
看向那个藏在里面的敌人。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笑容里，有嘲讽。
有不屑。
也有“你也不过如此”的轻蔑。
…………
灵能梭内。
司空晦看着那个笑容。
看着下方虽然倒下、却依然没死的徐立。
看着那片狼藉但依然站满了人的沙滩。
看着远处焦黑的机房。
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十五年。
他输了。
输给了一个赘婿。
输给了一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蝼蚁。
输给了那些他视为垃圾的情感。
但——
“还没完。”
他咬牙。
猩红的瞳孔透过裂痕，死死锁定徐立。
然后。
用夹杂着电子噪音、却充满不甘与执念的声音。
吼出了最后一段话：
“徐立！”
“秦子怡！”
“你们赢了这场……”
“但改变不了结局！”
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变得诡异而深沉：
“‘昆仑’……”
“文明的岔路口……”
“我会在那里……”
“等你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每一个字。
都像诅咒。
都像预言。
回荡在夜空中。
让所有听到的人，心头一凛。
昆仑？
那是什么？
文明的岔路口？
正确选择？
没等众人细想。
灵能梭猛地一震。
化作一道歪斜的暗红轨迹。
撕裂了尚未完全恢复的空间。
遁入虚空。
消失不见。
…………
随着灵能梭的消失。
真空场彻底消散。
绝对的寂静被打破。
海浪声。
风声。
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伤员痛苦的呻吟声。
所有声音回归。
但——
没有人欢呼。
没有人庆祝。
一个年轻的林家内卫下意识想举起手臂。
想喊一声“我们赢了”。
可他的手臂刚抬起一半。
就碰到了身旁已经冰凉的同袍。
那只手还保持着紧握紫藤刃的姿势。
却再也不会动了。
年轻内卫的手臂僵在半空。
最终只是缓缓放下，紧紧握住了同袍冰冷的手。
喉咙里发出的，不是欢呼。
是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沙滩上一片狼藉。
到处是坑洞、焦痕、鲜血。
林家内卫倒下一片。
夜鹰队员人人带伤。
李国良浑身是血，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林景渊和林景岳以刃拄地，老脸上满是疲惫与沉痛。
岩洞里，沈清舞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流淌。
秦子怡死了。
徐立重伤昏迷。
这场胜利……
是用命换来的。
…………
沙滩中央。
徐立躺在地上。
感觉到意识正在快速沉入黑暗。
胸口的虚无斑块，已经扩散到了大半个胸膛。
冰冷的“不存在”感，吞噬着最后一点知觉。
但——
他看到了。
沈清舞满脸泪水地向他跑来。
踉跄。
却坚定。
他也看到了。
远处机房方向，升起的袅袅黑烟。
那是秦子怡最后存在过的地方。
于是。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
对着沈清舞的方向。
动了动嘴唇。
用口型。
说出了两个字：
“子怡……”
没有声音。
但沈清舞看懂了。
瞬间。
泪水决堤。
她扑到徐立身边。
抱住那个冰冷的身躯。
嘶声哭喊：
“徐立！徐立你别睡！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但徐立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彻底昏迷。
而在他掌心。
那枚真正的乾坤一炁钱。
还散发着微弱的温热。
像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第17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