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听涛别院的书房里，茶香袅袅。
徐立将一枚存储芯片推到李国良面前。
芯片表面，刻着细密的暗码。
“李叔，这是那份备忘录。”
徐立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晚辈的尊重。
“得麻烦您，今天中午之前，务必送到赵振雄手里。”
李国良拿起芯片，在手里掂了掂。
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色。
“怎么送？”
“绝对匿名的灰色渠道。”
徐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无法追踪来源，无法追溯路径。”
“内容要做成普通商业文件的样子。”
“但里面的东西，一字不改。”
李国良咧嘴笑了。
“杀人诛心啊。”
“这招够毒，我喜欢。”
他将芯片小心收进内袋。
“放心，我手底下有专门干这种活的人。”
“别说赵振雄躲在私人岛屿上。”
“他就是上天入地，这东西也能塞到他枕头底下。”
徐立点点头，神情认真。
“送完之后，还得辛苦您盯紧他的反应。”
“我要知道他看完之后——”
“第一句话说什么。”
“第一个动作做什么。”
李国良收起笑容，正色道：“包在我身上。”
他起身要走。
“李叔。”
徐立叫住他。
李国良回头。
徐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语气诚恳。
“千万小心。”
“司空晦的人，可能还在盯着赵家。”
“送文件的人，不要用您明面上的手下。”
“找绝对可靠的生面孔。”
“送完就消失，别留任何尾巴。”
李国良看着徐立眼中的关切，心头一暖。
他郑重地点头。
“放心，李叔混了这么多年，这些门道都懂。”
“一定办得干干净净。”
他推门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徐立一人。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徐立走到窗边。
看向远处海面。
那里，隐约能看见一座岛屿的轮廓。
赵振雄的私人堡垒。
“种子埋下了。”
他轻声自语。
“接下来……”
“看你是想当别人的狗到死。”
“还是想为自己——”
“咬出一条生路。”
……
上午十点。
碧波府外海，私人岛屿“琉璃岛”。
这座曾经灯火通明的岛屿，如今一片死寂。
高墙还在，电网却已经断电。
墙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大部分保镖早在赵家垮台时就跑光了。
剩下的几个，也在深蓝研究所爆炸后连夜逃走。
现在的琉璃岛，只剩下赵振雄一个人。
主别墅的书房里。
赵振雄瘫坐在真皮沙发里，手里握着一瓶廉价白酒。
眼窝深陷，脸色蜡黄。
他已经三天没睡好了。
自从深蓝研究所爆炸的消息传来。
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恐惧。
无时无刻的恐惧。
“没人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自语。
“都跑了……全他妈的跑了……”
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劣质酒精灼烧着喉咙。
他却感觉不到痛。
只有麻木。
就在这时——
他眼角余光瞥见书房门口的地板上。
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赵振雄猛地坐直身体。
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
“谁？！”
他嘶哑地吼了一声。
没人回应。
整栋别墅静得可怕。
赵振雄浑身汗毛倒竖。
他明明记得，昨晚睡觉前锁好了所有门窗。
这个文件袋……
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颤抖着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枪。
握着枪，一步步挪到门口。
走廊空无一人。
所有房间的门都关着。
窗户也从里面反锁。
没有入侵的痕迹。
就像……这个文件袋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赵振雄捡起文件袋。
入手冰凉。
他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
打印纸。
普通的A4纸。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赵振雄拿起纸。
开始看。
第一行字，就让他瞳孔骤缩。
《关于碧波府赵氏家族后续处理方案》。
签发人：司空晦。
日期……
三个月前。
赵振雄的手开始发抖。
他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内容很简单。
简单到残忍。
“赵振雄及其家族，在碧波府任务完成后，以‘商业犯罪’名义处理。”
“资产由逐光会外围代理接收。”
“人员……清除。”
清除。
两个字。
加粗字体。
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烫进赵振雄的眼睛里。
他猛地站起来。
浑身都在抖。
“不可能……”
他喃喃道。
声音发颤。
“这不可能……”
他翻来覆去地看那张纸。
看日期。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他刚和司空晦搭上线。
那时候，对方说得多么好听。
承诺只要赵家配合在碧波府的行动，协助维持逐光会需要的“环境”。
事成之后，赵家就能成为逐光会在东方的代理人。
地位尊崇。
资源无限。
赵振雄信了。
他赌上全部身家，赌上整个家族的未来。
甚至把儿子送去国外，以为能给家族留条后路。
后来徐立来到碧波府，司空晦才下达了“牵制徐立”的具体指令。
赵振雄当时还以为这是临时任务。
现在他才明白——
从一开始，他的结局就写好了。
不管有没有徐立，不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他全家，都是“耗材”。
用完了，就要“清除”。
“啊——！！！”
赵振雄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
砰！
烟灰缸粉碎。
水晶碎片四溅。
“司空晦！！”
“我草你祖宗！！”
他像疯了一样，把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古董花瓶。
名贵字画。
红木家具。
全成了碎片。
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没人听见。
也没人理会。
砸累了。
赵振雄喘着粗气，瘫坐在地。
周围一片狼藉。
他手里，还死死捏着那张纸。
指节捏得发白。
愤怒过后。
是彻骨的寒意。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棋子。
不。
连棋子都算不上。
棋子至少还能留在棋盘上。
而他……
只是用完了就要扔掉的“耗材”。
赵振雄突然笑起来。
笑声凄厉。
像夜枭啼哭。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司空晦时的场景。
那个男人坐在阴影里。
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说，赵老板，合作愉快。
他说，事成之后，赵家就是东方第一豪门。
他说，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放屁。
全都是放屁。
赵振雄擦掉眼泪。
眼神渐渐变得狰狞。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爬起来，走到书桌前。
抓起那部唯一的卫星电话。
手指颤抖着拨出一个号码。
响了很久。
终于接通。
“之前答应‘那边’的所有行动。”
赵振雄咬着牙，一字一顿。
“全部给我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赵老板，你确定？”
“确定。”
赵振雄嘶哑地说。
“找个理由。”
“就说我们损失惨重，需要时间恢复。”
“就说……现在动手风险太大。”
“总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许久。
“知道了。”
通话切断。
赵振雄扔掉卫星电话。
整个人像虚脱一样靠在墙上。
他看向那个文件袋。
眼神复杂。
有恐惧。
有不甘。
还有一丝……
破釜沉舟的决绝。
……
听涛别院。
李国良推门进来。
脸上带着笑。
“送过去了。”
他坐在徐立对面。
“赵振雄的反应，跟你猜的一模一样。”
“先是砸东西。”
“然后哭。”
“最后……”
他顿了顿。
“打电话给他唯一还能联系上的手下。”
“命令把所有答应逐光会的行动，全部拖延。”
徐立正在泡茶。
动作行云流水。
“理由呢？”
“损失惨重，需要恢复。”
李国良说。
“现在动手风险太大。”
徐立笑了笑。
将一杯泡好的茶推到李国良面前。
“他还算聪明。”
“知道现在跟司空晦翻脸，是死路一条。”
“但又不想继续当狗。”
“所以只能拖。”
李国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
徐立说。
“等赵振雄下一步动作。”
“等司空晦的反应。”
“等……”
他看向窗外。
“那枚种子，生根发芽。”
李国良若有所思。
“你说，赵振雄会不会直接反水，来找我们合作？”
“不会。”
徐立摇头。
“他现在谁也不信。”
“尤其不信我们。”
“在他看来，这份文件也可能是我们伪造的，故意离间他和司空晦。”
李国良皱眉。
“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怎么会白忙活。”
徐立笑了。
“怀疑的种子，只要种下了。”
“就会自己长大。”
“赵振雄现在拖延行动，就是在给司空晦传递一个信号——”
“我不再是那条听话的狗了。”
“司空晦会怎么对待不听话的狗……”
徐立端起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
“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李国良恍然。
他看向徐立。
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
“你这招，够高明。”
“不。”
徐立放下茶杯。
眼神平静。
“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棋……”
“还在后头。”
窗外，海风渐起。
乌云从海平线蔓延过来。
要变天了。
（第14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