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那出闹剧,最终以“证据不足,误会一场”草草收场。
林楠笙被他那位神通广大的上司保了出来,但那张俊脸,黑得像是刚从锅底灰里捞出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能冻死三米内的蚊蝇。
朱怡贞则被闻讯赶来的朱老爹领回了家。
一路上,朱孝先看着自家闺女那副“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心疼得直抽抽,
把那个“姓林的臭小子”连同他八辈祖宗都默默问候了一遍,并发誓再也不让宝贝闺女单独跟那种“来历不明”的男人来往。
“首战告捷!成功规避恋爱脑危机!” 窝在自己柔软馨香的雕花大床上,朱怡贞得意地打了个滚,抱着枕头傻乐。
“林楠笙啊林楠笙,任你奸猾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想跟本姑娘玩套路?你还嫩了点!”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完美利用了信息差和一点点(自认为)无伤大雅的表演,就把原着里那段孽缘的苗头掐灭在了萌芽状态。心情大好,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然而,老天爷似乎看不得她太得意。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朱怡贞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盘算着下一步是先去拯救看起来最脆弱的“小天使”左秋明,还是先帮蓝心洁姐姐搞事业,门外传来了丫鬟小心翼翼的通传声:
“小姐,外面有两位先生求见,说是……‘永鑫公司’的人。”
“永鑫公司?”朱怡贞吐出瓜子皮,蹙起秀眉。这名字听着耳生,不像她爹生意上的伙伴。“难道是来找我爹谈生意的?不对啊,谈生意怎么会直接找到内院来?”
她放下瓜子,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到客厅。只见厅里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手里盘着俩油光锃亮的核桃,脸上挂着看似和气、眼底却精光四射的笑,活像一尊弥勒佛成了精。
另一个则是个彪形大汉,穿着短打,肌肉虬结,面无表情地杵在那儿,像尊铁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好家伙,这组合……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推销保险的啊!” 朱怡贞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二位是?”
“弥勒佛”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笑容可掬:“这位就是朱小姐吧?鄙人姓张,在永鑫公司混口饭吃。这位是我兄弟,阿彪。”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江湖气。“今日冒昧打扰,是想向朱小姐打听个人。”
“打听人?”朱怡贞心里警铃大作,“永鑫公司……永鑫……等等!这不是上海滩那个势力盘根错节、黑白两道通吃的青帮门下最大的产业之一吗?!我什么时候跟这帮阎王爷扯上关系了?!”
她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先生请讲。”她强作镇定。
“前几天,在菜市场,还有杏花巷那边,是不是有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冲撞了朱小姐?”张先生慢悠悠地说着,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朱怡贞脸上扫视。
朱怡贞心脏狂跳!菜市场那个鸭舌帽是林楠笙的人,杏花巷那俩“劫匪”来历不明但肯定不是好东西……这永鑫公司怎么会知道?还找上门来?
“完了完了!蝴蝶效应!绝对是蝴蝶效应!我扇翅膀扇出龙卷风了!” 她心里哀嚎,脸上却挤出一个更茫然的表情:
“冲撞?没有啊?张先生是不是弄错了?我前几天是出门了,但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啊。”“打死不能认!谁知道他们跟哪拨人是一伙的!”
张先生呵呵一笑,也不反驳,自顾自地说:“朱小姐不必紧张。我们永鑫公司,最讲规矩。底下人不懂事,冒犯了朱小姐,是我们管教不严。今天特地来,一是赔个不是。”
说着,他朝身后的阿彪使了个眼色。
阿彪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黄澄澄、亮闪闪的十根小黄鱼!
朱怡贞的眼睛瞬间被金光晃了一下,差点没忍住扑上去。“卧槽!大手笔啊!青帮赔罪都这么豪横吗?!” 但她立刻清醒过来:“不对!黄鼠狼给鸡拜年!这钱烫手!”
“这……张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无功不受禄,这我可不能收!”朱怡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先生摆摆手,依旧笑眯眯:“朱小姐别急着推辞。这二来嘛,我们也是想请朱小姐帮个小忙。”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杏花巷那晚,被巡捕带走的那两个‘毛贼’……不知朱小姐,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或者,听那位林先生,提起过什么没有?”
朱怡贞瞬间明白了!永鑫公司不是为菜市场那个小喽啰来的,是为杏花巷那俩身手不凡的“劫匪”来的!那俩人,竟然是青帮的人?
林楠笙的“英雄救美”剧本,阴差阳错,捅了青帮的马蜂窝?而自己带着巡捕去“抓奸”,直接把青帮的人送进了巡捕房?
“苍天啊大地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朱怡贞欲哭无泪。她只是想躲开林楠笙,怎么就把上海滩最不能惹的地头蛇给招家里来了?这剧情崩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啊!
“我……我当时吓坏了,什么都没看清。”朱怡贞继续装傻,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林先生……我更不熟了,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死道友不死贫道,林楠笙对不起了,这锅你先背着!”
张先生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朱怡贞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手脚冰凉。
忽然,张先生又笑了,气氛陡然一松:“既然朱小姐不记得,那就算了。这点小意思,朱小姐务必收下,就当是压惊了。以后在上海滩,有什么麻烦,尽管报我们永鑫公司的名号。”
他话说得漂亮,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说完,也不等朱怡贞再推辞,带着阿彪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张先生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朱怡贞一眼,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朱小姐,上海滩水深,有些浑水,不好蹚。安安分分当你的大小姐,比什么都强。”
两人走后,朱怡贞看着桌上那盒金条,像看着一盆烧红的炭火。拿,就是承认跟那件事有关,以后怕是被青帮缠上;不拿,就是不给青帮面子,后果可能更严重。
“怎么办怎么办?原着里没这出啊!” 朱怡贞在客厅里焦躁地转圈。“这改命的代价也太大了吧?刚避开一个特务头子,又惹上一个黑帮大佬?我这救赎剧本是地狱难度的吗?”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改变一个关键节点的命运,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会扩散到无法预料的角落。
她不再是手握剧本的“玩家”,而是真正置身于这个波谲云诡的时代洪流中,每一步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带来新的、未知的危险。
“顾慎言!对!找老顾!” 慌乱中,朱怡贞想到了这位未来的“吐槽搭子”、现在的资深地下党。他一定知道永鑫公司的底细,或许能有办法!
她立刻回到书房,铺开信纸,准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看懂的暗语写信求助。笔尖刚蘸饱墨,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朱怡贞警惕地走到窗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只见楼下昏暗的巷口,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而自家院墙的墙头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极其不显眼的、歪歪扭扭的圆圈。
“!!!”
朱怡贞的手一抖,墨水在信纸上洇开一大团污渍。
她被监视了。
或者说,她和她的家,已经被某种势力标记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以为的成功避险,不过是把明枪,换成了更防不胜防的暗箭。
改命游戏,才刚刚进入,就碰到了真正的危险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