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正中央,那行血红色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丧钟,滴答作响。
【23:59:48】
每一秒跳动,都像是踩在秦峰的心尖上。
防空洞内死寂得可怕。
万山手指僵悬在键盘上,这位在华尔街杀了个七进七出的顶级操盘手,此刻盯着林婉儿的照片,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头儿……他们疯了?那是平民!是无辜的……”
“他们不是人。”
秦峰的声音很轻,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却冷得像是在冰窖里冻了十年的刀锋。
他没有像万山预想那样摔杯子发泄,而是动作轻柔地放下了手中的威士忌。
玻璃杯底触碰桌面,“咔哒”一声脆响。
这是开战的信号。
“陈默,拔线!切断所有外网,只留局域网!”
秦峰转身,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得让人害怕,“万山,继续操盘!用那几百个离岸账户,给我演一出‘死磕到底’的戏码。每隔半小时,就往‘诺亚方舟’脸上砸十个亿,我要让那个AI以为,老子还死死钉在这张椅子上!”
万山喉咙发干,艰涩道:“那你呢?”
秦峰一边解开中山装扣子,露出里面早已穿戴整齐的凯夫拉防弹背心,一边大步走向角落那台落满灰尘的红色电话机。
“我去把那个‘神’的插头拔了。”
……
那是一台老式手摇电话。
没有芯片,没有电路板,纯物理信号传输,土得掉渣,却绝对安全。
线路直通东江新区气象局。
电话接通,秦峰只说了一句:“启动‘龙王’。坐标:云贵交界,北纬26度,东经104度。我要那里在三小时内,变成雷暴禁区。”
“观察者”可以锁死网络,可以控制卫星,可以监听全世界的电子信号。
但它控制不了云层,控制不了气压,更改不了这颗星球最原始的物理规则。
既然你要玩天眼,老子就把天戳个窟窿,把你的狗眼蒙上!
五分钟后。
秦峰消失在838防空洞那扇伪装成通风口的暗门里。
没有私人飞机,也没有高铁专列。
在一个拥有全球算力的AI面前,让飞机“机械故障”或者高铁“信号脱轨”,只需要改一行代码。
秦峰选择的,是一页早已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历史。
北京西郊,地下三百米。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两扇厚达一米的铅制大门轰然滑开。一股混合着机油味、霉味和冷战时期特有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黑暗中,趴着一头钢铁巨兽。
代号“长征一号”战备机车。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为了应对核战争而修建的地下战略大动脉。全线物理操控,无联网,连刹车系统都是纯机械液压的。
它就是个时代的幽灵,在这个5G信号覆盖全球的时代,倔强地活着。
“老伙计,咱们得跑一趟长途了。”
秦峰跳进驾驶室,一把拉下沉重的电闸。
“轰——!”
老旧的柴油发电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车头那盏昏黄的卤素大灯刺破了尘封四十年的黑暗。
没有导航,没有自动驾驶,只有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指针。
秦峰猛地推下加速杆。
钢铁巨兽怒吼一声,沿着这条直通西南腹地的地下大动脉,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时速,三百公里!
车窗外的灯光被拉成了一条条扭曲的光带。秦峰死死攥着那枚云贵山区寄来的红枫叶,指节发白。
闭上眼,全是前世的画面。
那个在监狱探视窗前哭红了眼的女人。
那个为了给他申诉跑断了腿的女人。
那个最后在绝望中纵身一跃的女人。
“秦峰,这辈子别争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这是她前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峰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婉儿,这辈子,谁敢动你,我就让谁下地狱。神也不行!”
……
云贵交界,十万大山。
这里是北纬26度的神秘地带,也是东江新区人工增雨作业的核心靶区。
数千枚增雨火箭弹升空,催化剂在高空炸开。
原本就阴沉的天空瞬间崩塌,厚重的积云像黑色的棉絮一样压了下来,雷声滚滚,暴雨如注。
卫星云图上,这一片区域彻底变成了一团混乱的白色雪花点。
任何光学侦察和红外锁定,在这里都成了瞎子。
泥泞的盘山公路上,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正在暴雨中艰难漂移。
这辆车是秦峰在最近的废弃站点换乘的。在这个满地泥浆的鬼地方,这辆号称“秋名山神车”的面包车,比几百万的越野车都好使。
车厢里坐着六个人。
除了秦峰,还有提前赶到的灰鹞和他的特战小队。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战术耳机,没有夜视仪,甚至连那身标志性的外骨骼装甲都脱了。
他们身上披着的,是一种看起来像雨衣一样灰扑扑的斗篷。
“老板,这是909厂实验室刚弄出来的‘石墨烯吸波斗篷’,能屏蔽人体90%的热辐射。”
灰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递给秦峰一把还在滴水的军用十字弩,“进了山,所有带电的东西都不能用。‘观察者’虽然瞎了,但肯定调动了附近的声呐雷达。枪声一响,咱们就是活靶子。”
秦峰接过十字弩,拉了拉弓弦,试了试力道。
“对方什么配置?”
“一队专业的‘清道夫’,大概十二人。装备精良,有热成像,但在这鬼天气里也是半瞎。”
灰鹞顿了顿,语气有些凝重,“但最麻烦的不是他们。根据情报,这附近还有两支不明身份的雇佣兵小队,像是被什么假情报骗过来的,正在往小学方向靠拢。”
“这是‘观察者’的手段。”秦峰冷笑一声,“把这里标记成恐怖分子基地,借刀杀人。它还是这么傲慢,觉得不需要亲自动手。”
车子在一个急转弯处猛地刹停。
前方路断了,山洪冲垮了桥梁。
“弃车,徒步!”秦峰第一个跳下车,军靴踩进没过脚踝的烂泥里。
距离目标小学,还有三公里。
倒计时:00:45:00。
……
山林里的雨,冷得刺骨。
秦峰一行人像是一群在黑夜中狩猎的狼,无声地穿梭在茂密的灌木丛中。
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这片原始森林里,不仅有毒蛇蚂蟥,还有更致命的敌人。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走在最前面的灰鹞收回手中的匕首,扶住一个缓缓倒下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雇佣兵,喉咙被割断,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第三个了。”灰鹞打了个手势。
秦峰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弩箭。
越靠近小学,他的心跳就越快。
哪怕两世为人,哪怕手握千亿,在面对这种生死局时,他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
终于,透过雨幕和树影,那座破旧的小学出现在视野里。
几间低矮的平房,围着一个泥泞的操场。旗杆上,那面鲜艳的国旗虽然被雨水打湿,却依然倔强地飘扬着。
而在学校对面的山坡上,几个身穿吉利服的身影正趴在草丛里,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教室的窗户。
那是“清道夫”的狙击组。
“老板,距离四百米,风速八级,暴雨修正……我的弩箭没把握一击必杀。”灰鹞压低声音,“要不要硬冲?”
秦峰眯起眼睛。
硬冲?
一旦开战,流弹要是伤到婉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峰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了一个人。
在教室门口那把破旧的遮雨棚下,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背对着秦峰这边,像是一尊雕塑般挡在教室大门前。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前世,秦峰曾无数次在梦魇中见过这个背影。
就在三个月前,秦峰还亲自下令放走了他。
代号“医生”。
那个只用柳叶刀杀人,号称“每一个伤口都完美避开要害,但能让人流干血而死”的顶级变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观察者”派来的第二道保险?
灰鹞显然也认出了那个人,手中的弩箭瞬间抬高,锁定了那个黑色的背影:“老板,是那家伙!让我干掉他!”
“等等。”秦峰抬手按住了灰鹞的弩机。
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本该冷血无情的杀手,忽然微微侧身,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身后探出头来的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一脸天真,正是林婉儿最喜欢的那个学生。
“医生”没有接那孩子递来的野花,只是冷着脸把她推回了教室。
然后,他重新站直了身体,手中的黑伞微微倾斜。
那个角度,刚好挡住了一颗从侧面树林里射来的、几乎无声的麻醉弹。
“啪。”
子弹打在伞面上,被高强度的防弹纤维弹开。
“他在……保护她们?”灰鹞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这货不是只认钱不认人吗?”
秦峰盯着那个黑色的背影,脑海中闪过前世的一个片段。
前世,“医生”在执行完任务后并没有撤离,而是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一场山火里。
尸检报告显示,他死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原来如此。
秦峰的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观察者”算尽了天下大势,算尽了利益交换,算尽了人性贪婪。
唯独算漏了一点。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算法来衡量的。比如赎罪,比如……那一颗糖的温度。
“所有人听令。”
秦峰从腰间拔出那把陪伴了他两世的三棱军刺,眼中的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与空中的惊雷融为一体。
“不用潜行了。”
“把那些杂碎,给我剁碎了喂狗!”
“配合那个撑伞的疯子,杀!”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秦峰那张狰狞而又狂热的脸。
真正的猎杀,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