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的喧嚣在午夜时分渐渐散去，铂悦酒店宴会厅的水晶灯陆续熄灭，只剩下几盏壁灯还亮着柔和的光，映照着满地狼藉的彩带与空酒杯。雅林将团队成员送上出租车，看着最后一辆车汇入夜色中的车流，才转身往酒店大堂走去。她手里还攥着那个沉甸甸的汽车钥匙模型，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刚才在台上的悸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雅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雅林脚步一顿，转过身，看见苟富贵正站在宴会厅门口的廊柱旁，身形被暖黄的灯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着那件白色衬衫，领口的领带也松了些，少了几分台上的严肃，多了些许随性。
“苟总，您还没走？”雅林笑着走上前，语气自然而礼貌，“是在等司机吗？”
苟富贵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夜色中的眼神比白天更加深邃。他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首饰盒。盒子是丝绒质地的，酒红色的表面泛着细腻的光泽，边角镶嵌着一圈银色的细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年会人多，有些话没好意思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刻意的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认真，“这是给你的，不是公司福利，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他将首饰盒递到雅林面前，指尖微微用力，盒身稳稳地停在两人之间。“谢谢你这几年为公司扛下不少项目，最难的时候，是你陪着团队熬夜赶方案，客户那边难缠的要求，也是你一次次去沟通协调。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你功不可没，辛苦你了。”
雅林的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首饰盒上，酒红色的丝绒像一团温柔的火焰，却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反而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指尖轻轻搭在盒盖上，冰凉的触感透过丝绒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苟总，您太客气了。”雅林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平时淡了些，眼底多了一丝清明的疏离，“我不能收。”
她轻轻摇头，指尖从盒盖上移开，没有丝毫犹豫。“为公司做事是我的本职工作，您已经给了我足够的认可和回报——不管是职位的提升，还是这次的抽奖，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苟富贵脸上的期待僵了一下，握着首饰盒的手指微微收紧。他预想过几种可能，或许她会惊讶，或许会推辞几句，却没料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盒盖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短暂的触碰像一阵微风，掠过他的心湖，留下一圈失落的涟漪。
“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份心意。”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自然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别想太多，只是觉得你这几年确实不容易，想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
他说着，又把首饰盒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雅林的手。“你打开看看，或许会喜欢。”
雅林却再次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异常坚定：“苟总，真的不用了。不管它贵不贵重，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但礼物我不能收。我们是上下级，也是并肩作战的同事，过多的私人馈赠，反而会让关系变得复杂，也会影响以后的工作。”
她的话说得坦诚而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职场多年，雅林早已懂得界限感的重要性。苟富贵是她的老板，也是她非常敬佩的人，他的知遇之恩和悉心栽培，她一直铭记在心。但正因为如此，她更要守住那份纯粹的工作关系，不能让私人情感或物质往来，破坏了这份难得的信任。
苟富贵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无奈。他知道雅林说的是实话，也明白她的顾虑。她向来是这样，专业、清醒，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从不轻易越界。可正是这份清醒，让他心里的那点隐秘情愫，无处安放。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只是单纯地想谢谢你。”
“我知道。”雅林轻轻点头，语气柔和了些，“苟总，您的认可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地工作，不辜负您的信任，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看着苟富贵手里的首饰盒，补充道：“如果您真的想奖励团队，不如以后多给大家争取些福利，或者组织一次团建，大家一定会更开心的。”
苟富贵沉默了。他握着首饰盒的手，慢慢垂了下来。酒红色的丝绒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黯淡，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知道雅林的话没有错，也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只会让她更加为难。可心里那点想要靠近的念头，还是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不肯松开。
“好，我听你的。”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该给你造成困扰。”
他收起首饰盒，重新放回口袋里，指尖触到盒身的棱角，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天辛苦了。”
“您也一样，苟总。”雅林笑着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自然，“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转身朝着酒店大堂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远离了苟富贵的视线。她没有回头，直到走出酒店大门，感受到夜色中微凉的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强装的平静瞬间瓦解，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不明白苟富贵的心意。从他台上一次次飘过来的目光，到刚才递出首饰盒时认真的眼神，她都看在眼里，也懂在心里。这份心意是真诚的，带着欣赏和认可，让她心里有过一丝悸动。可她更清楚，职场这条路，一步踏错就可能满盘皆输。她不想因为一份不明朗的情愫，影响自己多年的努力，更不想让那份纯粹的知遇之恩，变成日后的尴尬与隔阂。
走到路边，雅林拿出手机，准备叫网约车。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无意间看到自己的倒影，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脸颊，试图平复心里的波澜。或许，苟富贵只是一时兴起，或许，这份心意只是上司对下属的体恤，是她想多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却无法忽略刚才拒绝时，心里那一闪而过的犹豫。
而另一边，苟富贵站在酒店门口，看着雅林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掏出那个首饰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枚小巧的星月造型，钻石镶嵌在星月边缘，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这是他特意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知道雅林平时不喜欢太过张扬的首饰，所以选了这款简约而精致的款式。
他原本以为，她会喜欢。他原本以为，借着这份感谢的由头，或许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靠近一点点。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温柔的耳光，让他明白，有些界限，不是他想跨越就能跨越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司机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到酒店门口了。苟富贵收起首饰盒，将外套披在肩上，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闪烁，像一场盛大而落寞的烟火。
他坐进车里，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雅林拒绝他的画面。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的话语，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他知道，雅林的拒绝是理智的，也是正确的。可心里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愫，却像被雨水打湿的种子，虽然暂时无法生长，却在土壤里扎下了更深的根。
“师傅，开车吧。”他睁开眼睛，对司机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静。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苟富贵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他应该给她更多的时间，也给自己更多的时间。他不会放弃，却也不会再贸然行事。他会尊重她的选择，也会继续在她身边，作为上司，作为朋友，默默支持她，守护她。
而那条星月项链，他没有放回抽屉。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里，期待着有一天，能够真正送到她的手中，而她，也愿意收下这份迟到的心意。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轻微声响。苟富贵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份藏在心底的情愫，再也无法轻易掩饰，而他与雅林之间的故事，也才刚刚进入最微妙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