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中,时间无声流淌。
玄穹至尊、叶梦龙、鉴天叟三人各自盘膝调息,各自体悟前期时间过程中林穆凡的一招一式。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还有四重试炼,每一重都只会比之前更加艰难。
唯有林穆凡,只在祭坛旁打坐了半日,便站起身来。
“林阁主?”玄穹至尊睁开眼,眉头微皱,“四日休整方才过半日,何不多调息片刻?接下来的试炼……”
“不必等了。”林穆凡走向第六扇石门,目光落在那面光滑的镜面上,“我刚才心头有所感应,这门后的试炼与之前似乎截然不同。这门内好像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有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梦龙与鉴天叟也停止调息,起身走来。三人站在林穆凡身后,一同望向那扇雕刻着镜子的石门。
石门表面没有任何异状,没有气息波动,没有法则流转,平静得就像凡间最普通的石门。但正因如此,反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老朽以《鉴天宝录》反复感应,此门后确实没有凶煞之气。”鉴天叟沉声道,“但也感应不出任何其他气息,仿佛……一片空白。”
玄穹至尊沉默片刻,点头道:“既如此,便一同进入。贫道也想知道,这没有任何提示的试炼,究竟有何玄机。”
四人不再犹豫,林穆凡当先伸手,按在石门中心。
石门无声滑开。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门后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但当四人同时踏入的瞬间——
“嗡——!”
黑暗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圆镜,镜面如水,清澈无瑕。而当四人的身影完全显现在镜前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镜中,四道身影一步踏出!
白衣如雪的林穆凡,灰袍古朴的玄穹至尊,黑衣冷峻的叶梦龙,以及稍微有些紧张的鉴天叟——面容、身形、衣着,甚至气息波动,都与本体一般无二。
唯一的区别,是那四双眼睛。
空洞,漠然,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
“试炼第六重:映照本我。”
镜中林穆凡的投影开口,声音冰冷机械:“击败自我,明悟本真。四位试炼者需同时战胜各自投影,缺一不可。限时六个时辰。”
话音落下,四个投影同时动了!
林穆凡的投影施展《大虚空术》,空间凝固如铁。
玄穹至尊的投影运转《苍穹玄功》,天幕笼罩四方。
叶梦龙的投影眼中日月虚影流转,时光开始凝滞。
鉴天叟的投影双手结印,《鉴天宝录》的金光扫视全场。
四人猝不及防,瞬间被各自的投影缠上!
“分开对战!”林穆凡低喝一声,身形暴退,同时反手一记虚空定,抵消了投影的空间封锁。
玄穹至尊三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各自迎向自己的投影。
纯白空间瞬间化为一片剑拔弩张的战场。
林穆凡对林穆凡。
这是最诡异的战斗。双方的功法、招式、战斗习惯,甚至临场反应,都一模一样。每一次出手,对方都能预判;每一次变招,对方都能跟上。
起初数十回合,双方平分秋色。
但很快,林穆凡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投影,施展的每一门功法都纯粹到了极致。《天凤十三击》就是纯粹的天凤真火,不含一丝金龙之气;《圣龙大法》就是纯粹的金龙之威,不带半点鲲鹏时空之力;《大时空术》更是精纯到连林穆凡自己都自愧不如。
各门功法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原来如此……”林穆凡在交手中明悟,“这投影,是将我每一门功法都推演到了当前境界的极限。但它不会融合,不会变通,只是机械地施展最完美的‘模板’。”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战斗方式。天凤真火中掺杂鲲鹏之力,金龙之气里融入混沌道韵,多种力量彼此交融,虽威力巨大,却也难免驳杂。
“难道……我走错了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但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投影虽然每一门功法都精纯无比,却缺乏了最关键的东西——灵性与机变。它的战斗是完美的,但同时也是死板的。而林穆凡在实战中磨砺出的应变、融合、创造,才是真正的“道”。
“不,我没有错。”林穆凡眼中精光一闪,“但我确实可以做得更好。不是放弃融合,而是先让每一门功法达到极致,再以混沌道基统合为一——这才是真正的‘万化归一’!”
一念及此,林穆凡马上开始有意识地模仿投影。
在与投影对拼《天凤十三击》时,他不再掺杂其他力量,只用最纯粹的凤凰真火。起初很不适应,威力也下降了,但渐渐的,他感受到了纯粹的力量之美。
火行本源在体内雀跃,天凤血脉更加活跃。
另一边,玄穹至尊也在苦战。
他的投影施展的《苍穹玄功》,比他更加浩瀚,更加深邃。那淡青色的天幕仿佛真正的苍穹,包容万物,镇压一切。
“贫道修炼《苍穹玄功》二千八百年,自以为已臻化境……”玄穹至尊在对抗中,看到了自己功法的无数种可能,“原来,苍穹之意不仅可以守,更可以攻;不仅可以包容,更可以……吞噬!”
投影的一招“苍穹归墟”,竟将玄穹至尊打出的灵力直接吞噬、同化,反哺自身。
玄穹至尊心中震动,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一招一式。
叶梦龙与投影的战斗,则更显诡异。
两个拥有时光神通的存在交手,周围的时间流速不断变化:时而加速十倍,时而减缓百倍,时而甚至出现小范围的时光倒流。
叶梦龙发现,自己的投影对时光的掌控更加精细。它可以在战斗中同时维持三个不同流速的时间领域:左掌时光加速攻敌,右掌时光凝滞防守,周身还有一层时光倒流护罩,随时修复伤势。
“烛龙血脉的真正威能……”叶梦龙眼中日月虚影疯狂旋转,“我之前的运用,现在看来竟然太过粗浅了!”
他也开始模仿投影的精细操控,虽然艰难,却也在一点点进步。
鉴天叟这边,则是最凶险的。
他的投影施展《鉴天宝录》,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鉴天叟的每一次出手,每一个念头,甚至灵力运转的细微波动,都被投影提前预判、针对。
“《鉴天宝录》……原来可以这样用?”鉴天叟在生死搏杀中,看到了这门功法更深的层次,“不仅仅是辨识元气,更可以……引导元气,改变元气,甚至……创造元气!”
投影的一式“鉴天改命”,竟强行改变了鉴天叟周围的灵气属性,让他熟悉的木系灵气瞬间转化为克制他的金系灵气。
鉴天叟咬牙苦撑,却也在这极限压力下,对《鉴天宝录》有了全新的理解。
就在四人各自与投影激战之时,玄冥归墟秘境之外,一处极其隐蔽的地下洞窟中。
幽冥教大长老——那位佝偻着背、脸覆青铜面具的老者,正站在一座诡异的祭坛前。
祭坛由九种不同的妖兽颅骨搭建而成,表面涂满了暗红色的血咒符文。坛中央,悬浮着一件奇特的物品。
那物品约巴掌大小,外形似人,却非布非木,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肉质感,表面布满细密的灰色纹路,仿佛是用无数怨魂做成的丝线缠绕而成。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部位——两颗芝麻大小的黑色晶石镶嵌其中,晶石内部隐约有血色光芒流转,如同活物的瞳孔。
巫蛊娃娃,魔族圣物之一!以九幽魔域化神期强大生物的血泪为眼,以万年怨魂丝为体,以九十九种至邪材料炼制而成,可无视空间阻隔,直击生灵心魂。
“大长老,仪式已准备完毕。”一名黑袍影卫单膝跪地,声音沙哑,“但试炼区域有上古禁制屏蔽,即便以圣物之力,恐怕也只能渗透一丝……”
“一丝,就够了。”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冷笑,“域外天魔无形无质,最擅寻找心灵缝隙。只要有一丝通道,它就能侵入。更何况……根据魔皇大人的推算,这林穆凡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映照本我’的试炼中,面对自我投影,心灵最是敏感,也最是脆弱。此时下手正当时。”
他双手结出繁复的魔印,十指如枯枝般扭曲。随着魔印结成,祭坛上的血咒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以圣物为桥,以心念为引,唤诸天外域,天魔降临!”
“去!”
巫蛊娃娃的双眼猛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呱呱”怪叫两声,那血光化作两道细如发丝的红线,穿透洞窟岩壁,穿透秘境空间,悄无声息地朝着试炼区域渗透而去。
纯白空间内,林穆凡正与投影战至白热化。
经过数百回合的交手,他已经逐渐适应了“纯粹”的战斗方式,甚至开始反过来压制投影——因为他有实战经验,有灵性,而投影只是完美复刻了他的功法和习惯,能做到的只有“死板的完美”。
“差不多了。”林穆凡一掌震退投影,感受着体内五行之力的流转,“火、水、金、木四行本源已初步炼化,只差土行。只要在战斗中彻底引动坤元衍圣体……”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对面的投影,那双空洞的眼睛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灰影。
那灰影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林穆凡的神魂何等敏锐,他立刻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协调。
“怎么回事?”他皱眉,“投影的气息……好像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杂质’?”
不是变强,也不是变弱,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杂质”。就像清澈的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虽然还没散开,但已经破坏了整体的纯净。
投影再次攻来,依旧是完美的《天凤十三击》。但这一次,林穆凡在对抗中,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凤凰真火里,似乎多了一丝……阴冷?
虽然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存在。
“不对!”林穆凡心中一凛,“这不是我的力量特性!”
他猛地想起之前鉴天叟的提醒——幽冥教可能还有其他后手。再联想到这试炼的“映照本我”特性,如果有人在外部干扰,影响投影……
林穆凡一边出手,脑子里一边飞速计算:这“映照自我”的试炼,原本就诡异无比,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在对着自己出手,和心魔劫虽不完全一样,却是极其相似。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当何论?难道是比心魔更高级的存在……
“主人小心!我感应到了域外天魔的气息,那可是比心魔更难对付的心魔劫难!应对不好,会走火入魔的!”叶梦龙突然传音道。
“域外天魔!”林穆凡瞬间明悟,“难道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以秘术引来了域外天魔,想要通过污染投影,间接污染我的道心?!”
他立刻警觉,神魂全力运转,混沌道基自然护体。
果然,随着战斗继续,投影眼中的灰影越来越明显。它的招式依旧完美,但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种诡异的“诱导性”——不是直接的攻击,而是在潜移默化地引导林穆凡走向某种错误的方向。
比如,当林穆凡施展《天凤十三击》时,投影会以更精纯的真火应对,同时散发出“分化专精才是正道”的意念波动;当林穆凡尝试融合多种力量时,投影会以分离的完美形态压制,传递“融合只会不伦不类”的心灵暗示。
无声无息,防不胜防。
若非林穆凡提前警觉,又有混沌道基护体,恐怕真的会慢慢被影响,走上歧路,最后走火入魔。
“好阴毒的手段……”林穆凡心中冷笑,“幽冥教,当真是无孔不入。但你们太小看我了。”
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主动迎上。在对抗投影的同时,他全力运转《坤元厚土道藏》,引动体内那对天生双土灵根。
火、水、金、木四大本源已在之前的试炼中初步炼化,此刻在土行灵根的牵引下,开始自发地靠拢、环绕。
土为五行之中央,承载万物,调和诸力。坤元衍圣体的真正潜能,就是作为五行循环的“基石”!
投影察觉到林穆凡的变化,攻击更加狂暴。但它越是狂暴,眼中的灰影就越是明显——域外天魔已经与投影深度绑定,投影的每一分力量,都蕴含着天魔的侵蚀。
这正是林穆凡想要的。
“你以为是在侵蚀我?”林穆凡忽然笑了,“不,你是在……帮我淬炼!”
他放开防御,任由投影的力量轰击在身上。那些蕴含着天魔侵蚀之力的攻击,在接触到林穆凡身体的瞬间,就被新生的五行循环吸收、分解、转化!
火行炼其躁,水行化其阴,金行斩其邪,木行生其正,土行镇其基!
五行轮转,生生不息。域外天魔的侵蚀之力,竟成了淬炼五行循环的最佳“磨刀石”!
“啊——!”
投影口中第一次发出了非机械的声音,那是一种混合了痛苦与惊怒的尖啸。它眼中的灰影剧烈波动,试图脱离,但已经晚了——它已经与投影深度绑定,而投影正在被林穆凡的五行之力强行炼化!
纯白空间外,地下洞窟中。
幽冥教大长老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面具下的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可能……圣物的感应……在反噬?!”他惊恐地看着祭坛中央的巫蛊娃娃。
那具血肉质感的娃娃,此刻表面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纹。两颗以域外天魔血泪制成的眼睛,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泪。
“大长老!”影卫惊呼。
“走!快走!”大长老声音发颤,“林穆凡他……他在反炼天魔!此人不可力敌,速禀魔皇大人!”
他一把抓起即将碎裂的巫蛊娃娃,踉跄着冲出洞窟。那娃娃在离开祭坛的瞬间,彻底崩碎,化作一摊腥臭的血水。
纯白空间内,炼化已至尾声。
投影眼中的灰影被彻底剥离,化作一缕精纯的灰色气流。那气流中已无丝毫魔性,反而蕴含着被净化后的“心念本源”——这是域外天魔被五行之力淬炼后的产物,对壮大神魂有奇效。
林穆凡张口一吸,灰色气流没入体内。
下一刻,他浑身剧震!
五行循环,彻底成型!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五大本源在体内构成完美的相生循环,中央以混沌道基为枢纽,双土灵根为基石。从此以后,他的力量不再是分散的个体,而是一个完整、自洽、可自我成长的力量体系!
更妙的是,随着五行循环的建立,他的坤元衍圣体终于彻底觉醒。一股厚重、沉稳、包容万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大地的本源,是承载一切的“坤元”!
气息节节攀升,炼虚初期的气息一路水涨船高,一直达到炼虚初期顶峰还在蠢蠢欲动——晋升炼虚中期的瓶颈!
然而,天元境包含的天地法则不全,在进入上界之前是无法突破了。然而,这份积累却是实打实的被积攒了下来,只待突破。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境界提升,是生命层次的跃迁。肉身、灵力、神魂、法则感悟,全面质变。
投影失去了天魔支撑,又面对已经蜕变的林穆凡,再无法维持完美形态。林穆凡一掌拍出,五行之力轮转,投影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三处战场也分出胜负。
玄穹至尊在极限对抗中悟出了《苍穹玄功》的更深变化,一招“苍穹归墟·反吞”将投影的力量尽数吞噬,反哺自身。他的气息更加深邃,隐隐触摸到了炼虚中期的门槛。
叶梦龙掌握了时光领域的精细操控,以三重时间流速的复合领域困住投影,最终以时光倒流将其“还原”为最初的能量形态。他的时光神通,更上一层楼。
鉴天叟则在生死搏杀中突破了《鉴天宝录》的瓶颈,悟出了“鉴天改命·创生”之法,强行改变了投影周围的法则环境,让其无法适应而溃散。他的双眼更加明亮,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四人各自战胜了自我投影,纯白空间开始缓缓消散。
那面巨大的圆镜寸寸碎裂,碎片在空中凝聚成四枚土黄色的晶石——土行本源结晶,每人一枚。
林穆凡接过晶石,感受着其中精纯的土行本源,微微一笑。这结晶对他已经意义不大,但可以给需要的人。
就在四人以为试炼结束,准备返回殿堂时——
异变再生!
纯白空间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扭曲、旋转,化作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传来无可抗拒的吸力,将四人牢牢锁定!
“怎么回事?!”玄穹至尊面色一变,试图挣脱,但那吸力远超想象。
鉴天叟运起《鉴天宝录》,却骇然发现:“这旋涡连接着后面三扇试炼之门!我们……被强行拉入了连续试炼!”
叶梦龙眼中日月虚影疯狂旋转:“时光流速在改变!外界一日,此地可能已过……”
话音未落,旋涡猛然收缩!
天旋地转,时空错乱。
当四人重新站稳时,已置身于一个全新的空间。
天空是黑白两色交织的巨大太极图,缓缓旋转;大地一半燃烧着金色火焰,一半冻结着玄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阴阳二气,彼此碰撞、交融、生灭。
而在空间中央,两尊高达百丈的巨人虚影缓缓浮现。
一尊通体纯白,散发着至阳至刚的气息;一尊通体纯黑,散发着至阴至柔的波动。
阴阳试炼,已然开启!
而林穆凡能清晰感觉到,这还只是开始——时空、生死,两重试炼的气息已经隐隐传来,如同连环锁扣,一环套着一环。
“大家都提起精神来,只怕这试炼会一直持续到第九重结束才会停止了。”林穆凡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