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人群如潮水般涌拜,敬畏与狂热的声浪几乎要将这破落小巷掀翻。
“真神仙!活神仙啊!”
“大师!求您指点迷津!”
“我等有眼无珠!大师恕罪!”
喧嚣声震耳欲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玄色道袍的身影上,充满了近乎盲目的崇拜。
胡老头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冰凉地缩在角落,连逃跑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
就在这鼎沸的膜拜声中。
一个声音,不高,却如同定海神针,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落入了林羽耳中。
“鬼谷传人,名不虚传。”
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通道。
一个身着素雅青灰色布袍的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
此人面容清癯,颧骨微高,双目开阖间神光内蕴,气息沉凝如山岳。
他步伐看似随意,却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他走到林羽方桌前约莫丈许之地站定,目光平静地落在林羽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淡淡的惊奇。
“贫道杨青玄,杨公一脉地师。游历至此,闻听h市有鬼谷传人现世,铁口直断,神通非凡,特来一见。”他微微拱手,姿态从容,自报家门。
林羽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杨公后人!
堪舆风水、寻龙点穴、驾驭地脉之势的顶尖地师传承!
而且,此人气息渊深如海,其修为境界……赫然也是筑基期!
甚至隐隐比林羽这四十九滴混沌精血圆满的筑基更为浑厚凝练!
“原来是杨公传人,失敬。”林羽起身,同样拱手还礼,神色平静无波。
心中却已提起十二分警惕。
对方突然现身,绝非只为寒暄。
杨青玄的目光在林羽身上仔细扫过,那丝惊奇更浓了几分:“观道友年纪,不过弱冠之龄,竟已筑就道基,根基之浑厚纯粹,世所罕见。鬼谷秘术,果然夺天地造化。” 他口中赞叹,眼神却陡然锐利了几分!
第一踏!
杨青玄右脚极其随意地向前迈出半步,脚尖轻轻点地。
没有巨响,没有震动。
但一股无形的、厚重磅礴的“势”,如同沉睡的山脉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弥漫开来!
这股“势”,并非攻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退开!
那些围在林羽桌旁,甚至离得稍近的狂热人群,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轻柔却坚定地推在身上!
仿佛脚下的大地不再平整,而是瞬间变成了一个向四周倾斜的斜坡!
“哎哟!”
“怎么回事?”
“谁推我?”
惊呼声中,人群如同被无形巨手拨开的棋子,不由自主地、踉踉跄跄地向四周散开,瞬间在林羽的方桌与杨青玄之间,清出了一片足够宽敞的空地!
众人皆惊疑不定,茫然四顾,却找不到任何推搡的来源,只感觉刚才那一瞬间,仿佛被整片大地排斥了!
林羽眼神一凝。
好精妙的“势”!
此人踏出一步,便如同化身巍峨高山,引动地脉之势,令周围生灵如水流般自然向低处滑落。
这份对地脉之力的感悟和驾驭,已臻化境!
杨青玄见林羽一眼便看穿了自己手段的本质,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但也燃起了一股更强的争胜之心。
鬼谷传人,名不虚传!
但,地师一脉,岂能落于人后?
第二踏!
杨青玄左脚紧随其后,同样看似随意地向前踏落!
这一次,目标直指林羽!
足尖落地的刹那,一股极其隐蔽、却凝聚如针的磅礴“地气”瞬间爆发!
并非作用于人,而是精准地轰击在林羽面前那张崭新的普通方桌之上!
目标——桌上那方普通的石砚!
嗡!
石砚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底部,猛地一震,发出低沉的嗡鸣!
砚中尚未干涸的浓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骤然激射而起,化作一片乌黑的水幕,带着强劲的力道,劈头盖脸地朝着桌后的林羽泼洒而去!
这墨汁若是泼实了,林羽那身玄金道袍必然污秽不堪,颜面扫地!
“啊!”围观人群发出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地师,出手竟如此刁钻狠辣!
杨青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静观其变。
他要看看,这位年轻的鬼谷传人,如何应对这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的“地气溅墨”!
林羽动了。
在墨汁泼洒而出的瞬间,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没有闪躲,没有格挡。
他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了右手。
五指修长,对着那片泼洒而来的墨汁,如同拂去眼前尘埃般,轻轻一挥!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烟火气。
随着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挥——
一股无形的、柔韧而精妙的混沌气流,瞬间在他身前弥漫开来,如同织就了一张看不见的、带着强大粘滞力的网!
那泼洒而来、势头汹汹的墨汁,撞入这片混沌气流之中,如同陷入了粘稠的琥珀!
所有的动能瞬间被消弭殆尽!
激射的墨汁,骤然凝滞在半空!
形成一片悬浮的、乌黑的墨珠水幕,诡异地悬停在林羽面前尺许之处,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包括杨青玄在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违反常理的一幕!
下一刻。
林羽那挥出的右手,手腕极其精妙地一转一引!
如同最高明的太极宗师,引动阴阳,拨转乾坤!
那悬浮的墨珠水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包裹、揉捏、牵引!
嗖!
所有的墨汁,竟如同乳燕归巢,又似百川归海,沿着一条不可思议的、违反重力规则的弧线,倒卷而回!
不偏不倚!
一滴不洒!
悉数落回了桌面上那方普通的石砚之中!
砚台里,墨汁微微荡漾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墨香,证明着方才那电光火石的交锋。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巷子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神、举重若轻的手段彻底震住了!
隔空控物?
不!
这比隔空控物更精妙!
这是对力量掌控到了入微入化、随心所欲的境界!
“好!!!”
不知是谁率先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冲破云霄的喝彩!
“神仙手段!!”
“我的天!墨汁自己飞回去了!一滴都没洒!”
“这才是真本事!神了!太神了!”
“鬼谷传人!名不虚传!”
“地师前辈也好厉害!刚才那一下…”
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响起!
瞬间淹没了整个巷子!
所有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林羽的目光充满了狂热!
杨青玄脸上的淡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深的震撼!
他刚才那一踏,引动地气击飞墨砚,力道、角度、时机都妙到毫巅,足以让绝大多数筑基修士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可眼前这年轻的鬼谷传人…
不闪!
不避!
仅凭一手轻挥,引动无形之力,凝滞墨汁于空中!
再一引,墨汁倒卷归砚,滴水不漏!
这份举重若轻,这份对力量精微到极致的掌控力…简直匪夷所思!
这绝非普通的筑基修士所能拥有!
“好!好一个鬼谷传人!”杨青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中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浓浓的钦佩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杨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他对着林羽,郑重地再次拱手,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平辈之礼。
林羽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收回手,玄色道袍纤尘不染,对着杨青玄微微颔首。
“杨道友的地脉引动之术,亦是炉火纯青,佩服。”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个深邃如渊,掌控入微。
一个厚重如山,势动地脉。
空气中,无形的气机碰撞,激荡起只有彼此才能感知到的涟漪。
这小小的巷口,仿佛成了两位筑基高人论道的无形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