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画着疯狂笑脸的便签纸，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傍晚微温的空气中，却带来了彻骨的寒意。
“旧教学楼天台……今晚十点……一个人……”念薇喃喃重复着上面的字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许哲终于不再隐藏，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发出了最终的通牒。而李哲的受伤，就是他展示决心的血腥预告。
“他疯了！绝对不能去！”江屿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里燃烧着愤怒和担忧的火焰。他紧紧攥着那张便签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是李哲……”念薇想到李哲昏迷前的话，心揪紧了。许哲已经动手了，如果她不按他说的做，下一个受到伤害的会是谁？李哲？还是她身边的人？
“没有可是！”江屿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这是陷阱！他让你一个人去，绝对没安好心！我们立刻报警！”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老警官的电话，语速极快而清晰地说明了情况，包括便签的内容、李哲被打以及许哲的威胁。
老警官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也立刻变得高度严肃：“旧教学楼天台……位置很棘手。我们的人会立刻秘密包围那里，进行布控。但需要时间！你们俩现在立刻回家，绝对不要靠近旧教学楼！更不要擅自行动！把一切交给警方！”
“明白！”江屿郑重应下。
挂了电话，他看向脸色苍白的念薇，放缓了语气，但眼神依旧坚定：“听到了吗？警察会处理。我们现在回家。”
念薇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依旧紧紧缠绕着她。许哲精心策划了这一切，他会那么容易让警方得手吗？
江屿拄着拐杖，坚持先送念薇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将念薇送到楼下，江屿看着她走进单元门，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出几步后，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单元门，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晚上八点四十分。
距离十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警方布控需要时间，旧教学楼地形复杂，许哲既然敢约在那里，肯定准备了后路或者观察点。万一……万一警方没能及时到位呢？万一许哲发现了警察，狗急跳墙伤害人质（如果他有的话）或者跑掉了呢？
一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念头逐渐在江屿心中滋生。
他不能就这样干等着。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他要在警方行动之前，确认天台上的情况，确保念薇绝对不会出现，甚至……如果能拖住许哲……
这个念头很危险，他知道。但他的拳头缓缓攥紧，眼神变得决绝。他不能容忍那个伤害了那么多人、差点毁掉他篮球梦想、现在又威胁念薇的疯子，就这样逍遥法外甚至可能逃脱！
他看了一眼自己还打着支具的腿，咬咬牙，转身，朝着与家相反的、旧教学楼的方向，步履坚定却又艰难地走去。他拿出手机，给陈远发了条信息，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想办法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带几个信得过的、身手好的校队兄弟，远远地策应一下，但绝对不要靠近，以警察行动为准。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必须去。
与此同时，念薇回到家中，坐立难安。
书桌上的风铃草在台灯下静静摇曳，那枚冰冷的徽章放在旁边。许哲扭曲的面容和李哲受伤的消息不断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
她反复看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警察真的能及时赶到吗？许哲那么狡猾……
江屿……他刚才的眼神，真的会老实在家等着吗？以他的性格……
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击中她！以江屿那股冲劲和对她的保护欲，他极有可能不顾腿伤，提前跑去旧教学楼附近！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冷汗直冒！这太危险了！许哲现在就是个疯子！江屿腿脚不便，万一被发现……
她不敢再想下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抓起那枚徽章和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十分。她必须去阻止江屿！或者，至少要知道他是不是安全！
她跟父母谎称去林小雨家拿复习资料，匆匆跑出了家门。
夜晚的校园寂静无声，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旧教学楼孤立在校园一隅，平时很少有人去，此刻在夜色中更像一头沉默的怪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念薇的心跳得飞快，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借着树木和建筑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远远地看到旧教学楼楼下似乎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像是警方在秘密布控，她不敢惊动，绕到了楼的背面。
就在这里，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屿果然在这里！
他正靠在一棵大树后面，微微探出头，神情专注而紧张地仰望着旧教学楼黑漆漆的天台方向。他的拐杖紧紧握在手里，像一件武器。
念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正想悄悄走过去把他拉回来。
突然——
旧教学楼天台的边缘，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是许哲！那人影摇摇晃晃，似乎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好像塞了东西，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是李哲！他竟然被带到了天台！
念薇惊恐地捂住了嘴。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台上另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站到了李哲身边。清瘦的身形，戴着眼镜，不是许哲还能是谁！
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对着楼下晃了晃，然后拿出手机。
下一刻，念薇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短信！
【发件人：未知】 【看来，你还是来了。不听话的女孩。不过，欣赏你的人，似乎不止一个？】
念薇猛地抬头，看到天台上的许哲，正拿着手机，目光似乎精准地落在了她藏身的方向！他甚至可能……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屿！
他早就发现了！
“滴呜——滴呜——”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红蓝闪烁的灯光划破夜空！警方的大部队赶到了！迅速将旧教学楼包围了起来！
高音喇叭的声音响起：“楼上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天台上，许哲对于警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低头看了看楼下闪烁的警灯，又看了看手机，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近乎愉悦的笑容。
他拿着手机，开始飞快地打字。
念薇的手机再次震动。
【发件人：未知】 【警察来了，游戏变得更有趣了。】 【既然主角都到齐了。苏念薇，上来吧。】 【给你五分钟。不然，我不介意让李哲体验一下飞行的感觉。当然，如果你身后的‘护花使者’想代替你，我也很欢迎。】
短信后面，附带了一张图片——是从天台角度拍摄的、被反绑着、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出天台边缘的李哲！情况万分危急！
念薇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许哲真的疯了！
江屿也显然看到了短信内容，他猛地从树后站出来，对着念薇的方向低吼：“念薇！别去！他不敢！”
但他的声音被警笛声淹没。
念薇看着天台上摇摇欲坠的李哲，又看了看不远处焦急万分、腿脚不便的江屿，再看向周围迅速部署的警察……
她知道，许哲的目标从来都是她，或者说，是通过折磨她来报复江屿，来宣泄自己扭曲的失败感。李哲只是他用来逼迫她的工具。
如果她不上去，李哲可能真的会没命。警方狙击手可能需要时间寻找时机，而许哲随时可能下手。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包裹了她，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也悄然滋生。
她不能连累李哲。她不能让江屿再为了她冒险冲上去。
她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念薇！回来！”江屿惊恐地大喊，拄着拐杖想要冲过来拦住她！
但念薇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苍白却异常坚定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相信我。等警察。”
然后，她毅然转身，在无数警察惊讶和阻止的目光中，一步步地，走向那栋黑暗的、如同巨兽吞噬入口般的旧教学楼楼梯口。
通往天台的楼梯黑暗而布满灰尘，每一步都踩在念薇狂跳的心上。
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走上了天台。
夜风瞬间呼啸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天台上，许哲就站在边缘，李哲被他用绳子勒着脖子，控制在手里，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发出痛苦的呜咽。许哲的另一只手里，果然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看到念薇独自走上来，许哲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扭曲的笑容。
“很好。很勇敢。真是令人感动的……舍己为人？”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徽章呢？带来了吗？”
念薇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徽章，握在手心：“带来了。放开李哲。”
“扔过来。”许哲命令道。
念薇将徽章扔了过去，落在许哲脚边。
许哲看都没看那徽章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念薇，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和一种积压已久的怨恨。
“你知道吗？苏念薇。”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失真，“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副样子。永远那么平静，好像什么都影响不了你。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人抢着保护你。”
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江屿那种只有肌肉的蠢货可以轻易得到一切？关注、掌声、还有你？而我？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本该在竞赛中获胜！我本该拥有光明的前途！就因为一次失误！一切都没了！都成了笑话！”
他的情绪越来越失控，勒着李哲的绳子也越来越紧。
“而你！”他猛地指向念薇，“你甚至都不曾真正地看过我！你眼里只有那个江屿！我哪里比不上他？！就因为那次失败吗？！”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充满了不甘和疯狂。
念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许哲，你错的离谱。没有人因为一次失败否定你。是你自己，走不出失败的阴影，把它变成了伤害所有人的武器。”
“闭嘴！”许哲像是被刺痛了，猛地举起手中的遥控器，“你以为你赢了？告诉你！这个遥控器连接着我在楼下放置的……足够让这里变成一场‘意外’！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就在他情绪最激动、注意力完全被念薇吸引的这一刻！
异变陡生！
他身后，那个一直看似虚弱无力、任人摆布的李哲，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挣！竟然脱出了一部分！他利用身体的重力猛地向后一撞！
许哲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勒着绳子的手下意识松开！
几乎在同一瞬间！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
警方狙击手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子弹并非射向许哲，而是精准地打在他脚边不远处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星！巨大的声响和冲击力旨在震慑和干扰！
许哲被枪声和脚下的震动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手中的遥控器脱手飞了出去！
而李哲则趁着他松劲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彻底挣脱了束缚，猛地向旁边一滚，脱离了许哲的控制范围！
“不！”许哲反应过来，惊恐地扑向那个掉落的遥控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念薇离得最近，她几乎想也没想，也同时扑了过去！绝不能让许哲再次拿到遥控器！
两个身影同时扑向地上那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
念薇的手指率先触碰到冰冷的塑料外壳！
而许哲的手也几乎同时抓到！
两人死死地扭住了一起，争夺着那个决定命运的遥控器！
天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即将冲上来！
许哲的眼睛因为绝望和疯狂而布满血丝，他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念薇，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吼道：
“那就……一起下去吧！”
他竟不再争夺遥控器，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抱住念薇，向着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天台边缘冲去！
念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