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病房里的晨光与阴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悄悄爬进病房，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晨露气息。
苏念薇几乎是瞬间就从浅眠中惊醒。昨晚那条冰冷的威胁短信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一夜都睡得极不安稳。她第一时间看向病床——
江屿已经醒了。
他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平日的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过于冷静的锐利。他的目光正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摩挲着。
念薇的心猛地一紧！他是不是看到了？！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你醒了？腿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医生？”
江屿闻声转过头，看向她。阳光恰好照亮他一半侧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表情有些看不真切。
“还好。”他声音依旧沙哑，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他的视线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没回去？”
“我……我不放心。”念薇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手指紧张地绞着毯子边缘。
江屿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手机，手指点亮了屏幕。
念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江屿只是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就随手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床头柜上，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一个普通的查看时间动作。
他……没看到？还是看到了，却故意不问？
念薇不敢确定，心里七上八下，像揣着一只不断撞击笼子的小鸟。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妈妈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却强打精神的笑容：“小屿醒了？感觉怎么样？念薇，辛苦你了，守了一夜吧？快，阿姨带了粥和小菜，一起吃一点。”
温暖的早餐香气暂时驱散了病房里的冰冷和诡异气氛。念薇连忙起身帮忙摆弄小桌板。
江屿配合地吃着母亲喂到嘴边的粥，神情平静，甚至偶尔还会回应母亲几句关于伤势的询问，表现得异常“正常”。
但这种正常，在念薇看来，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以江屿的性格，经历昨晚那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如此平静。他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念薇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扩大。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或者……在隐瞒着什么。
医生很快过来查房，仔细检查了江屿的伤腿，表情依旧凝重。重复了必须绝对静养、前景不容乐观的警告，并安排了当天的理疗和详细会诊。
江屿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床单。
医生走后，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江妈妈出去接电话，似乎是警方那边有了什么消息。
只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点滴液滴落的声音。
“那个……”念薇鼓起勇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决定主动提起，但避开短信，只谈袭击，“警察那边……有消息了吗？”
江屿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慌。
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监控拍到了车牌，是假的。车型太普通，无法追踪。附近的摄像头没拍到清晰正脸。手臂的抓痕……范围太大，难以排查。”
每一个字，都意味着线索的中断。那个袭击者，像是滴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念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不过，”江屿话锋一转，眼神里掠过一丝冷光，“也不是全无收获。”
念薇猛地抬头看他。
“警方根据行动时间和路线反推，排查了那个时间段可能经过那片区域的所有快递和外卖平台记录，”江屿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一单异常订单，下单时间就在袭击前十分钟，收件人名字是假的，电话号码是空号，支付方式是无法追踪的现金预付卡。下单的Ip地址……经过初步追踪，来源是……”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念薇，一字一句地说：
“市图书馆的公共阅览区。”
市图书馆？!
念薇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地方人员复杂，流动性极大，几乎不可能锁定具体嫌疑人！但这至少说明，对方心思缜密，且拥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绝非临时起意的普通混混！
“而且，”江屿的声音变得更冷，“那单异常订单要求配送的物品……是一本书。”
“一本书？”念薇愣住了。这和他们收到的恐吓盒子有什么关系？
“《火箭推进原理》。”江屿报出一个书名，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念薇瞬间想起了盒子里那个被弄坏的火箭模型！一股恶寒再次窜上脊背！对方不仅在行动上算计，更在心理上进行着精准的羞辱和挑衅！他在用这种方式嘲笑江屿的梦想，嘲笑他们之间那个关于火箭的、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个人……对他们极为了解！甚至可能就在他们身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念薇。她下意识地看向被江屿扣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那条短信……那个“下次”的预告……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所以，”江屿总结道，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念薇苍白的脸，“对方很狡猾，也很了解我们。短期内，恐怕很难有突破性进展。”
他的分析冷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念薇看着他过于平静的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江屿……你……你不害怕吗？”
遭遇这样的恶意，前途未卜，敌人藏在暗处，他怎么可能如此镇定？
江屿沉默了一下，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绝望后的平静：
“怕有用吗？”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变得异常深邃和坚定：
“腿已经这样了。人还在暗处。除了咬着牙往前走，没有别的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而且，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念薇身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疏离、愤怒或者试探，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经历过考验的信任和……依赖。
念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酸涩和暖流交织涌上。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嗯！我们一起！”
下午，林小雨和陈远逃了最后一节课，偷偷溜来了医院。
一进病房，林小雨就咋咋呼呼地扑到床边，看着江屿打着厚重支具的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屿哥！你怎么这么倒霉啊！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干的！要是让老娘知道，非挠花他的脸不可！”
陈远则一脸沉重，拳头捏得咯咯响：“屿哥，你放心养伤！外面有我们！我和兄弟们这几天轮流在附近盯着，绝对不让那些宵小再有机会靠近！”
他们的关心和义气冲淡了病房里凝重的气氛。
江屿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难得地回了陈远一句：“少添乱。管好你自己。”
林小雨则把念薇拉到一边，小声又急切地问：“薇薇，到底怎么回事啊？警察有线索了吗？是不是还是王浩或者许哲那伙人干的？”
念薇摇了摇头，神色疲惫：“警察还在查。对方很狡猾，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小雨气得跺脚：“真是阴魂不散！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塞到念薇手里，挤眉弄眼，“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念薇疑惑。
“不知道，刚才在楼下碰到一个跑腿小哥，说是有人指名送给你的，还说什么‘补充能量’？”林小雨挠挠头，“我看包装挺好看的，就帮你拿上来了。是不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学弟送的呀？”
指名送给她？补充能量？
念薇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看着手里那个系着丝带的漂亮盒子，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江屿的目光也瞬间扫了过来，眼神变得锐利。
“打开看看呗！”林小雨还在好奇地催促。
念薇的手指僵硬地放在丝带上，却迟迟不敢拉开。她害怕。害怕里面又是撕碎的照片，又是被破坏的东西，或者……更糟糕的什么。
江屿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陈远，拿去给外面的警察。”
陈远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好嘞！”说着就要上前拿盒子。
“等等。”念薇却突然出声阻止。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能一直活在恐惧里！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猛地扯开了丝带，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没有恐怖的照片，也没有诡异的物品。
只有一整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包装可爱的——手工饼干。饼干被做成了各种可爱的动物形状，散发着甜甜的奶香。旁边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
念薇怔住了。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拿起那张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字：
【辛苦了。注意休息。】
没有署名，字迹也是最普通的宋体。
林小雨凑过来一看，松了口气，随即又八卦起来：“哇！还真是爱慕者啊？这饼干看起来不错嘛！谁这么贴心啊？”
念薇却丝毫感觉不到浪漫或贴心。在这种时候，收到这样一份来历不明的“关怀”，只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种捉摸不定的行为，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恐惧！
她下意识地看向江屿。
江屿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得吓人。他显然和念薇想到了同一处。
他对着陈远使了个眼色。陈远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那盒饼干连同卡片一起装好，快步走出病房，显然是去找警察了。
林小雨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脸色也白了：“薇薇……这……这难道也是……”
念薇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一种无声的恐惧再次笼罩了病房。
对方就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用各种方式宣告着他的存在，玩弄着他们的神经。
就在这时，念薇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短信。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甚至不敢去掏手机。
江屿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她，眼神锐利如鹰隼：“怎么了？”
念薇颤抖着手， slowly地、极其缓慢地掏出手机。屏幕亮着。
一条新短信预览。
来自那个熟悉的、没有存储的号码。
预览的内容，让念薇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
【饼干好吃吗？下次，送你更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