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起床号如同钢针一样刺入宿醉的脑海。
林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瞬间又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摁了回去。
“唔……”她痛苦地捂住脑袋,感觉里面像是有个施工队在敲锣打鼓,还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作业的那种。
昨晚的记忆如同断片的录像带,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零碎的画面——红烧肉、顾敏扭曲的脸、断掉的筷子、无数敬酒的杯子、还有……一片白花花的……肉墙?以及震耳欲聋的男人尖叫和跑步的哀嚎?
什么鬼?
她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口干舌燥,胃里也在隐隐造反。趿拉着鞋子想去倒杯水,却发现暖水瓶是空的。
“倒霉……”她嘟囔着,决定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打点热水。
一推开门,下楼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几个战士正拿着拖把和水桶,有气无力地拖着地。他们看到林笙出来,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敬畏、同情、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幽怨?
林笙被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一个娃娃脸的小战士怯生生地开口,语气带着点委屈:“林、林同志……您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吧,就是头有点疼。”“怎么了?你们怎么这副表情?还有,这大早上的拖什么地?”
另一个黑瘦的战士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托您的福,林同志。我们昨晚集体加了餐,二十圈武装越野,跑完回来还得把宿舍楼里外外打扫一遍。”
“啊?为什么?”林笙更懵了。
娃娃脸小战士声音更委屈了:“因为……因为昨晚您回来的时候……我们……我们没穿衣服……被您……还有闻声赶来的营长……逮了个正着……”
断片的记忆猛地闪回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光着的膀子、惊慌失措的脸、震耳欲聋的尖叫……
林笙:“!!!”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脚趾尴尬地抠地。
夭寿啊!她好像……可能……大概……真的不小心围观了集体“裸奔”现场?还间接导致他们被罚?
她这是刚来第一天来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林笙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愧疚,虽然她完全是无意的,“我昨晚喝多了……啥也没看清!真的!”她试图补救,但这话听起来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战士们脸上的幽怨更深了。
就在这时,陆云川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依旧是那身笔挺的军装,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宿醉的痕迹。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在拖地的几个兵,目光最后落在满脸通红、眼神飘忽的林笙身上。
“醒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笙莫名有点心虚,小声“嗯”了一下。
“头疼?”
“有点……”
“胃不舒服?”
“也……有点。”
陆云川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屋,片刻后拿出来一个军用水壶和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温水。还有馒头和咸菜,凑合吃。吃完去指挥部报到,顾政委找你。”他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便不再看她,径直下楼去了。
林笙愣愣地接过水壶和油纸包。水壶里的水温热适中,馒头也是软的。她看着陆云川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
在战士们更加幽怨的目光注视下,林笙灰溜溜地钻回房间。就着温水吃了半个馒头,胃里总算舒服了点。她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出门,前往指挥部——估计又是为了昨天饭桌上的事。
果然,一进顾政委办公室,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往常的热情……或者说,过度关切。
“小林同志来了!快坐快坐!头疼不疼?胃难不难受?我这儿有解酒药!”顾政委的热情简直能融化冰山,又是倒水又是找药,弄得林笙浑身不自在。
“顾政委,我没事……您找我有事?”林笙赶紧切入正题。
“啊,是有点事。”顾政委推了推眼镜,笑容可掬,但语气却正式了起来,“两件事。
第一呢,是关于昨天……嗯,和顾敏同志的一点小摩擦。组织上已经了解情况了,也批评教育了顾敏同志。她态度不端正,说话不注意影响,你已经做出了……呃,非常有力的回应。
这件事呢,就到此为止,你看怎么样?”
林笙挑挑眉,心想这大概就是走个过场,便点了点头:“行,只要她以后别来惹我。”
“好好好,第二件事呢,”顾政委搓了搓手,表情更加“和蔼可亲”,“是关于你的工作安排。你看啊,你的专业能力呢,我们是非常欣赏的!但是呢,文书科那边目前人员也比较饱和……经过组织研究决定,暂时先安排你到后勤仓库帮忙,熟悉一下咱们这边的物资情况,你看怎么样?”
后勤仓库?林笙愣了一下。这跟她的预期可差远了。
文书科再闲,好歹也是机关科室。去后勤仓库,那不就是管仓库、搬东西吗?
她看着顾政委那“你懂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这哪是工作安排,这分明是“特殊保护”!经过昨天那么一闹,估计是怕她身份特殊,在机关科室太扎眼,容易再起冲突,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后勤仓库相对独立封闭,接触的人少,确实更“安全”。
林笙心里有点无语,但也能理解上面的顾虑。她叹了口气:“行吧,仓库就仓库。什么时候去报到?”
“随时都可以!仓库管理员老周是个老同志,人很好,你去找他就行!”顾政委见她答应得爽快,明显松了口气,笑容更真诚了。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林笙按照指示,朝着营区角落的后勤仓库走去。仓库是一排巨大的平房,门口停着几辆板车,显得有点冷清。
她找到管理员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兵正伏在桌上,戴着顶针,笨拙地缝着一个军绿色的布袋,旁边还放着几个破旧的军用水壶和几双张了嘴的解放鞋。
看到林笙,老周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打量她:“你是……新来的林同志?”
“周管理员您好,我是林笙,顾政委让我来报到。”林笙礼貌地说。
“哦哦,好,好。”老周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他个子不高,背有点驼,但眼神很慈祥,“咱们这儿活不重,就是杂。清点物资,登记入库出库,修补些能用的旧东西。那边是工具和登记本,你先看看,熟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