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带着点微妙的尴尬(主要是鞋底心理作用上的不适)继续往家属院深处走。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掀开帘子走进堂屋,里面果然热气腾腾。一张大圆桌几乎占去了半个屋子,围坐着不少生面孔和熟面孔——一起从北部过来的人也在其中。
江团长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怀里抱着个约莫六七岁、扎着个冲天辫的小男孩,正和旁边一个剑眉星目、长相颇为出众的年轻军官说笑着。
那军官虽然帅,但比起陆云川那种冷峻的俊朗,还是差了点儿味道。暗忖,这大概就是今天的主角,三营长木邵节了。
木邵节一眼就看到进来的陆云川,立刻笑着招呼:“云川!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他的目光顺势落到陆云川身后的林笙身上,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一个箭步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云川!这……这不会是……弟妹吧?!可以啊你小子!藏得够深的!这么俊的姑娘哪儿骗来的?”
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根本不给陆云川插嘴的机会,又转向林笙,“同志你好你好!我叫木邵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家是哪儿的?怎么被我们家铁树骗到手的?”
“噗——!”一旁正喝茶的江团长直接喷了,呛得直咳嗽,“咳咳咳!”
正跟人聊得火热的顾政委赶紧过来打圆场,脸上挂着惯有的热情笑容:“小木啊!瞎说什么呢!这位是林笙同志,新分配到我们这儿文书科的同志!”
原本还沉浸在“自家兄弟终于开窍了”的喜悦中的木邵节瞬间卡壳,表情僵在脸上,尴尬地挠挠头:“啊?这……哈哈哈,你看我这嘴!误会了误会了!林同志你好你好!欢迎欢迎!”
江团长在一旁幸灾乐祸:“谁让你不问清楚就瞎咧咧!”
林笙看着这热闹场面,觉得有点好笑。
她注意到女人们都在厨房里忙碌,饭菜的香味一阵阵飘出来。
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正琢磨着怎么融入,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
低头一看,是刚才窝在江团长怀里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
小男孩手里捧着个有点蔫了的橘子,怯生生地递过来:“姐姐,这个给你吃。”那乖巧的样子,让她想起林小宝。
心里一软,她接过橘子:“谢谢小朋友。”捏着手里的橘子把完,她才猛地想起来什么——这年代上门吃席,好像没有空手的规矩!大家都不宽裕,通常都会带个菜或者别的什么。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借着口袋的遮掩,意念一动,从空间里抓出了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和一小叠这个年代通用的粮票肉票,塞得口袋瞬间鼓囊囊的。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蹲下身,笑着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乖巧地回答:“姐姐,我叫江小白。”
林笙:“……”
江小白???
她沉默了两秒,脑子里瞬间闪过某知名白酒,以及外面那只叫“江小黄”的公鸡。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江团长,语气复杂:“江团……这名字……您取的?”
江团长一脸自豪,把儿子搂得更紧了:“对啊!咋样?响亮吧!我儿子!我和我媳妇想了老久才定下的,老满意了!”
林笙:“……”我并没有在夸你啊喂!家里公鸡叫小黄,儿子叫小白?这取名逻辑也是没谁了!她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看着眼前乖巧的“江小白”,林笙从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把奶糖,塞进他手里:“姐姐请你吃糖。”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健谈的顾政委、一脸尴尬的木邵节、面无表情的陆云川,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把包着漂亮糖纸、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大白兔奶糖上,然后又看向林笙。
林笙被看得心里发毛:咋了?嫌少?也是,这么多孩子呢。
于是她又非常实诚地从口袋里掏啊掏,又掏出一大把,看样子起码十几颗,再次塞进已经愣住的江小白手里,差点没把他那小手掌撑满。
“嘶——”屋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捧着一座“糖山”的江小白彻底懵了,无助地抬头看向自家亲爹,小眼神里写满了“爹这糖烫手!”
江团长也愣住了,舌头有点打结:“林…林同志…这…这太贵重了!不能要!快拿回去!”这年头,糖可是金贵东西,更别说这种高级奶糖了,一把糖够买多少斤粮食了!
林笙却误会了,以为对方是客气推脱,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江团长您别客气,一点小零嘴儿而已,给孩子们甜甜嘴儿!”(来自未来物资极大丰富时代的林笙完全无法共情此刻众人的震惊)
外面忙活的嫂子们听到里屋突然没声了,好奇地进来瞅瞅。江团长的媳妇赵梅一进来,就看到自家男人张着大嘴,一副中邪的样子。
“老江?咋了这是?”赵嫂子纳闷,随即看到儿子手里的东西,眼睛也瞬间瞪大了,“哎哟我的老天爷讷!小白!这哪儿来的?!快放下!怎么能随便要人家这么金贵的东西!”她赶紧上前要把糖从儿子怀里拿出来。
江小白委屈地瘪嘴,抱紧糖:“是姐姐给我的!”
赵嫂子这才注意到林笙这个生面孔,连忙说:“哎呀同志,你好你好!我是老江家的,叫赵梅。孩子不懂事,这糖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说着就要把糖塞回林笙手里。
江团长在一旁咳了一声,没说话,但态度显然是赞同自己媳妇的。
顾政委见状,赶紧又开始发挥他活跃气氛的特长:“哎呀,林同志也是好意嘛!不过确实太破费了!”
木邵节也在一旁附和。是呀赵嫂子
只有江小白,看着到手的糖要被收走,小嘴瘪得能挂油瓶,眼看就要哭出来。
林笙看着江小白那委屈的小模样,又想起自家侄子把奶糖当普通零嘴的日子,心里一软。
她拦住赵嫂子的手,把糖重新塞回江小白怀里,柔声说:“小白乖,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这些糖,你拿去分给大院里的其他小朋友,大家一起吃。
如果……如果还有多的,就留给小白自己吃,好不好?”
她抬头对赵嫂子解释道:“嫂子,真的没关系。小白刚才还给我橘子了呢!礼尚往来嘛。而且我二哥经常给我寄这些,家里多的是,我不缺这点零嘴儿,您千万别放心上。”她这话半真半假,原主的二哥确实疼她,虽然一年见不着几面,但也经常寄好东西回来。
赵嫂子还想说什么:“一个橘子怎么能跟这些比……”
一直沉默的陆云川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江嫂子,收下吧。林同志的心意,也是给孩子们的。”他目光扫过那些眼巴巴看着糖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