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灵植园的草叶上还挂着晨露,念秋就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爹正蹲在菜园边,手里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刚冒头的萝卜苗松土。
“爹?”念秋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黏糊,“你在干嘛呀?”
蒙烈回头,晨光落在他侧脸,把胡茬都染成了金的:“给萝卜苗松松土,不然板结了长不大。”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醒了就起来,今天带你去田里认认庄稼,省得你总把麦苗当韭菜。”
念秋蹬着小短腿爬下床,抓起床头的小竹篮——这是娘昨天给他编的,说是今天要去摘豆角。他跑到蒙烈身边,学着样子往手上套小手套,却怎么也戴不进去,急得小脸通红。
“笨小子。”蒙烈笑着帮他把手套戴好,指尖触到儿子温热的小手,心里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刚走出院门,就见丫丫挎着个竹筐迎面走来,筐里放着镰刀和水壶。“早啊,”她笑着揉了揉念秋的头,“你娘让我来叫你们,说陈家婶子的豆角熟了,让咱们过去帮忙摘,中午留那儿吃饭。”
念秋立刻蹦起来:“摘豆角!我会!上次娘教我了,要找鼓溜溜的摘!”
三人往陈家菜地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舒服。路边的牵牛花刚绽开紫色的花瓣,念秋蹲下来要去摘,被蒙烈拉住:“别摘,让它开着,过两天能结种子。”
“种子?”念秋歪着头,“像糖豆一样吗?”
“差不多,”丫丫捡起路边一颗饱满的豆荚,剥开给她看,“你看,这就是豆角的种子,秋天种下去,明年又能长出豆角。”
念秋把种子捏在手里,圆滚滚的像颗小珍珠,他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篮:“我要种!种在咱们家菜园里!”
到了陈家菜地,婶子正站在豆角架下摘豆角,看见他们来,直起腰笑:“可算来了,这豆角结得太多,我一个人摘不完。”
豆角架爬得老高,翠绿的豆角垂下来,像一串串绿玛瑙。念秋踮着脚,够着最低的一串使劲拽,结果连带着几片叶子一起扯了下来。
“慢点,”丫丫走过去教他,“抓住豆角的根部,轻轻一拧就下来了,别伤着藤子,它还能再结呢。”她示范了一遍,豆角“啪”地一声脱离藤蔓,藤子晃了晃,上面的花还好好的。
念秋学着样子试了试,果然成功了,举着豆角冲蒙烈喊:“爹!你看!”
蒙烈正在帮着搭新的豆角架,闻言回头笑:“不错,比上次摘黄瓜强,没把瓜蒂拽下来。”
陈家婶子蹲在地里拔草,看着念秋忙活的样子,忍不住乐:“这孩子真机灵,比我家虎子强,那小子摘个茄子能把秧苗都拔起来。”
“虎子哥呢?”念秋好奇地问,他记得虎子哥会爬树,上次还给他摘过野枣。
“在那边翻地呢,”婶子指着远处,“说要种白菜,非得自己翻,不让他爹帮忙,倔得像头小牛。”
念秋顺着方向看去,果然见个半大的小子光着膀子在地里刨土,太阳刚升起来,他脊梁上已经淌满了汗,却还是哼哧哼哧地抡着锄头,一下下砸在地上,土块溅得老高。
“他不累吗?”念秋小声问。
“累啊,”丫丫擦了擦额头的汗,“但他说‘自己种的白菜吃着香’,跟你一样,倔脾气。”
摘了满满一筐豆角,陈家婶子留他们吃饭,灶房里飘出玉米粥的香味。虎子扛着锄头回来,脸膛晒得通红,看见念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念秋,等我种的白菜长大了,请你吃饺子!”
“好!”念秋拍着小手,“我也种了豆角种子,到时候给你吃!”
吃饭时,虎子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呼噜呼噜喝着粥,玉米的香甜混着汗水的味道,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念秋看着他,突然问:“虎子哥,种地这么累,为什么还要种呀?”
虎子咽下嘴里的粥,抹了把嘴:“俺爷说,人活着,得沾点土气才稳当。你看这玉米,春天种下去,浇水施肥,秋天就有得收,一分力气一分粮,骗不了人。”
蒙烈和丫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这道理,他们在灵植园守了这么多年,何尝不是如此?
吃完饭往回走,念秋的小竹篮里装着婶子给的几个嫩玉米。他走得慢悠悠,时不时蹲下来看路边的蚂蚁搬家,或者捡起好看的石头放进篮子。
“爹,”他突然仰起头,“虎子哥说‘一分力气一分粮’,那我昨天练甩水袖摔了两跤,是不是就能学好了?”
蒙烈愣了愣,随即大笑:“对,摔两跤不算啥,多摔几次,就比谁都强了。”
丫丫也笑着说:“就像你种的豆角种子,得浇水、晒太阳,还得防虫子,偷懒可长不出豆角。”
念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竹篮往怀里紧了紧,好像那里面装的不是玉米和石头,而是沉甸甸的道理。晨露从草叶上滴落,沾在他的裤脚上,像缀了串透明的珠子。
灵植园的炊烟已经升起,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念秋突然跑起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嘴里喊着:“我要去给豆角种子浇水!”
蒙烈和丫丫跟在后面,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晨光里晃动,像株迎着太阳生长的小苗。风穿过豆角架,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应和着孩子的脚步,也像是在应和着这片土地上,一代又一代人传下来的老话——
日子啊,就像这地里的庄稼,你对它上心,它就给你实在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