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清晨,灵植园的积雪还没化透,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丫丫披着蒙烈的厚棉袄,趴在窗边看雪,发间的银槐花簪沾了点霜,亮晶晶的。
“快进来,当心着凉。”蒙烈端着两碗热粥走进来,白汽氤氲了他的眉眼。灶上还温着红糖馒头,是昨天丫丫和王大娘一起蒸的,面团里掺了切碎的枣泥,甜香混着煤炉的烟火气,把小屋烘得暖洋洋的。
丫丫转身时,袖口扫过窗台上的水仙,带落了片花瓣。那是蒙烈年前特意去县城买的,此刻正开得热闹,鹅黄的花蕊顶着露珠,映得她眼底也像落了光。“你看,灰雀在吃咱们挂的谷穗呢。”她指着院中的老槐树,枝桠间挂着个草编的小筐,三只灰雀正探头探脑地啄食,翅膀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
蒙烈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过两天暖和了,咱们去后山看看。林叔说,那边的迎春花开得早,说不定能采些回来插瓶。”
“好啊,”丫丫笑着点头,转身时额头撞在他下巴上,两人都笑了。她想起昨天守岁时,蒙烈偷偷塞给她个小布包,里面是对银镯子,刻着缠枝纹,“你什么时候买的?花了不少钱吧?”
“攒了三个月月钱呢。”蒙烈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王大娘说,新媳妇第一年得戴点银器,吉利。”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着阿木的大嗓门:“蒙烈哥,丫丫嫂子,拜年咯!”
两人赶紧迎出去,只见阿木扛着个布袋子,陈默手里提着只捆着红绳的老母鸡,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攥着糖瓜,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门内。
“给你们带了点年货!”阿木把布袋往桌上一放,里面是些花生、瓜子,还有他娘炸的馓子,“我娘说,新媳妇第一年在家过年,得热闹点。”
陈默把老母鸡递给蒙烈:“这是我家那只最肥的,炖汤喝,补身子。”他看着丫丫,难得有些腼腆,“嫂子,蒙烈哥说你喜欢养花,我从山上挖了盆兰草,好养活。”说着,从身后拿出盆叶片细长的兰草,根部裹着湿润的泥土。
孩子们涌进来,齐声喊:“拜年啦!祝蒙烈哥、丫丫嫂子新年好!”丫丫赶紧往他们手里塞糖,孩子们接过糖,蹦蹦跳跳地跑去院里堆雪人,笑声像银铃一样。
不一会儿,王大娘也来了,手里端着个瓷碗,里面是刚蒸好的年糕:“快来尝尝,我加了桂花糖,粘粘乎乎,寓意日子越过越甜。”她拉着丫丫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别嫌少。”
丫丫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暖烘烘的。蒙烈端出刚炖好的羊肉汤,撒上葱花,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阿木和陈默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馒头就着汤吃,嘴里不停夸:“嫂子做的馒头比我娘做的还甜!”
午后,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雪地照得一片亮白。蒙烈带着丫丫去给街坊们拜年,手里提着自家酿的米酒和丫丫绣的荷包。走到李大爷家时,老人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见了他们,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好,好,新人新气象!”他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块玉佩,“这是我家老婆子留下的,给丫头戴上,保平安。”
丫丫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雕着只小小的喜鹊,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想起刚嫁过来时,还担心自己融不进这里,现在才发现,灵植园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疼她。
傍晚回家时,两人手里的篮子已经塞满了回礼——张婶给的咸菜,赵大哥送的年画,还有孩子们画的涂鸦,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新年快乐”。蒙烈看着丫丫冻得通红的鼻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冷不冷?”
“不冷。”丫丫笑着摇头,抬头时,看见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幅泼墨画。她突然想起蒙烈娘的牌位,拉着他往祠堂走,“咱们去给娘拜个年吧。”
祠堂里很安静,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丫丫把带来的糯米糕摆在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娘,我跟蒙烈来看您了。今年我给您绣了个新的荷包,您别嫌弃。”她把荷包挂在牌位旁,上面绣的正是灵植园的同心草。
蒙烈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无需多言,却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这就是家啊,有热饭,有牵挂,有一群打打闹闹却真心相待的人。
回去的路上,丫丫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星星:“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蒙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星光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像撒了把碎钻。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以后每年过年,我都陪你看星星。”
夜风带着雪的清冽,却吹不散两人周身的暖意。灵植园的灯火在远处次第亮起,像串温暖的珍珠。丫丫靠在蒙烈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最好的日子,其实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守岁,有人给你添衣,有人把你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岁岁年年,温暖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