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雪比老城区厚得多,蒙烈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上走,流萤石剑的蓝光在身前扫出条通路,雪粒遇光即化,在脚下汇成细流。三只灰雀在他头顶盘旋,不时俯冲下来,用喙啄开枝头的积雪,像是在为他引路。
“同心梅到底长什么样?”蒙烈喘着气问,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雾。娘的日记里只画了个模糊的轮廓,说花瓣分两半,红得像燃着的火,只在温泉附近的背风处生长。他裹紧了身上的厚袄,指尖触到剑穗上的红绸平安符,突然想起丫丫绣嫁衣时的模样——她总爱把符穗缠在手腕上,说这样针脚能更稳些。
灰雀突然发出急促的“啾啾”声,往左侧的山坳飞去。蒙烈紧随其后,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背风的石壁下,一丛红梅开得正盛,花瓣果然是奇特的两半,左瓣偏粉,右瓣偏红,合在一起像颗跳动的红心,雪落在花瓣上,红与白相映,美得惊心动魄。
“找到了!”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露出虬结的枝干。同心梅的根须紧紧扒着石缝,汲取着温泉蒸腾的暖意,即使在严寒里,也透着股倔强的生机。蒙烈想起丫丫说的“冬寒菜苗”,突然觉得这些扎根在贫瘠里的生命,都带着相似的韧性。
他没有立刻折枝,而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灵泉水浇在根部。蓝光顺着水流渗入土壤,花枝轻轻晃动,像是在道谢。“等我办完喜事,就来给你培点新土。”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老友承诺。
折了最壮的三枝,蒙烈用红绸裹住花枝,避免雪水冻伤花苞。往回走时,灰雀突然衔来片羽毛,落在他的衣襟上——是片灰褐色的雀羽,带着点温热,像是丫丫派来的信使。他把羽毛揣进怀里,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老城区的炊烟已经升起,蒙烈刚走到城门口,就见王大娘站在槐树下张望,手里拎着个食盒。“可算回来了!”她接过他怀里的同心梅,眼睛一亮,“这花真俊!丫丫准喜欢。”她把食盒往他手里塞,“快趁热吃,丫丫一大早就在灵植园等你,说要给你留着刚蒸的糖糕。”
灵植园的竹篱笆上,积雪正顺着草帘往下淌,冬寒菜畦旁的腊梅又开了些,冷香混着厨房飘来的甜香漫在空气里。丫丫坐在凉棚下,手里的嫁衣已经绣完了灰雀,正低头绣着槐花枝桠,听见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粉光痕瞬间缠上蒙烈的手腕。
“你可回来了!”她的眼眶有点红,指尖触到他冻得发红的耳朵,赶紧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路上没冻着吧?灰雀没跟丢?”
“都好。”蒙烈解开红绸,露出裹在里面的同心梅,“你看,这就是同心梅。”
丫丫的眼睛瞬间亮了,粉光痕小心翼翼地拂过花瓣:“真的是两半的!像……像咱们的戒指。”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拿出个青瓷瓶,“这是我用冬寒菜汁泡的胭脂,你闻闻,有股清香味。”
胭脂的淡香混着梅香,在凉棚里漫开来。蒙烈看着她往眉心点了点胭脂,红与白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突然觉得这趟黑风岭没白跑——所有的风雪与跋涉,都抵不过此刻的眉眼弯弯。
“林叔说,”丫丫把同心梅插进床头的花瓶,“等过了小年,就开始搭喜棚,用灵植园的同心草和月见草当装饰,红绸绕着花架缠,肯定好看。”
蒙烈从怀里掏出那片雀羽,放在她的绣筐里:“灰雀给你的信,说它们在黑风岭看见了好多同心梅,开春可以移几株回来种。”
丫丫笑着把雀羽别在嫁衣的领口:“那以后每年冬天,咱们都能在灵植园看同心梅了。”
暮色渐浓,灵植园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窗棂,照在同心梅的花瓣上,红得像团小火。蒙烈看着丫丫低头整理嫁衣,粉光痕在烛火下轻轻晃动,突然明白娘说的“牵挂”是什么——不是远隔千里的思念,是风雪里的等待,是寒夜里的暖炉,是把对方的心意,妥帖地藏进柴米油盐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