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宋怀瓷都睡得不大安稳,浅眠多梦,不堪其扰。
将近五点的时候,宋怀瓷是被屋外的雨声吵醒的,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打开手机,给何崎发去消息后打开阅读软件,把那本小说接着看。
等到何崎回消息时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了。
对于宋怀瓷的询问,他应道:「她的墓园吗?我给你发个定位吧。
怀辞哥是要去看看她吗?」
宋怀瓷打字回复道:「嗯,毕竟与我父亲也有些牵连,前几天在b市没有机会,今天正好有空。」
何崎的回复总是很快:「好,路上注意安全。」
宋怀瓷顺便闲问道:「怎么醒的这么早?平常也是这个时间起的?」
何崎拍了一张桌面照片,说道:「已经睡够了,起来继续!」
桌面上有点乱,一个马克杯放在旁边,里面的热可可还在冒着热意。
笔筒里插着各种类型的用笔,旁边的桌面收纳箱里放着尺子和橡皮这种小工具。
几张白纸铺落在桌面上,上面画着几版设计草图,走线潦草,旁边还有文字标记。
宋怀瓷说道:「辛苦了阿崎,记得吃饭。」
收到宋怀瓷的关心,何崎很开心,连打字的手指都变得轻快了:「好,怀辞哥也要按照吃饭。」
宋怀瓷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关了手机,起身走出卧室。
在客厅擦桌子的吴叔听见动静转身,看见宋怀瓷时讶道:“哎呀,怀辞,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啊?身体不舒坦,睡得不好吗?”
开始准备早餐的李姐杜姐听见吴叔的话,皆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查看,看见宋怀瓷时也是颇觉意外。
李姐问道:“现在才七点多呀,怎么就醒了呢?”
杜姐跟着问道:“会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怀瓷失笑,安慰道:“安心,只是昨晚睡得早些,不要紧的。”
杜姐还是不太放心:“不舒服得及时说哦。”
这时,杜姐眼尖看见宋怀瓷脖子上的红痕,尽显暧昧,让杜姐险些压不住自行上扬的唇尾。
咳,这样挺好,看起来两人处得还挺开心的。
只要在一起觉得甜蜜开心就好了。
宋怀瓷对于这份关切还是很受用的,笑道:“好,我知道了。”
全然没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异样。
随即,他对吴叔说道:“吴叔,九点的时候麻烦你带我去我妈妈的医院,我已经跟医院约好了时间。
过去的路上绕去宣卿那里,把他也接上,一起过去,你再看看过去的路上有没有商店,再去买件衣服。”
吴叔三人心道:这是要带蓝秘书见家长了?
吴叔应道:“行嘞,没问题。”
杜姐一看时间,说道:“哎呦!那我得赶紧做饭了!做点简单的,还得去商店挑衣服呢,可别耽误了时间。”
说完她便钻进厨房里,没注意到宋怀瓷刚伸出来的尔康手。
宋怀瓷无奈地摇摇头。
李姐看向落地窗,外面还在下着绵雨,她说道:“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带把伞去。”
吴叔说道:“不用不用,这车里有。”
李姐说道:“再带一把过去,还可以带给蓝秘书不是?”
吴叔挠挠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应道:“行,那我待会儿再带一把,我先去看看车里的油还够不够程,别走到半道还得加油,浪费时间。”
李姐一把薅住吴叔往外走的势头,嫌弃道:“不是我说,老吴啊,那你现在带上车不也行?免得你等会还忘了。”
吴叔一时脑子没拐过来,嘿嘿笑道:“行,小李啊,你拿过来,我顺带捎上车。”
吴叔又扭头问宋怀瓷:“怀辞啊,蓝秘书的住址还是你之前发给我的那个不?”
宋怀瓷点点头:“还是那个。”
吴叔便低头查看手机导航,规划出更顺通便捷的路线。
李姐去洗衣房拿了一把两人撑都绰绰有余的折叠伞,交给吴叔后便到厨房忙碌去了。
宋怀瓷便在沙发坐下,思考着上午会发生的事。
他记得何崎说过,他到墓园的时候,杜淳玉的墓上还有灰尘,说明已经有过一段时间没人去看望她了。
那么,杜淳玉的父亲呢?
对他这个早早离世的女儿,当心肝宝贝儿一样疼着的女儿,就这样忘记了?
那何崎呢?
对于出自他女儿骨肉的何崎,杜连城似乎也并不在意,漠不关心,祖孙关系近乎形同陌路。
连何崎提起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难不成是杜连城还在埋怨女儿执着于难以摆上台面的感情?
还是自觉当初之事愧疚,错看了何玟为人,让女儿赔上了一生,想离他们母子二人远远的,却因此疏远了何崎。
也不知道楚笙多年未见故人,再见时,她的名字却只是出现在冰冷的石碑上,楚笙会作何想。
是否会后悔自己至始至终不敢见上她一面?
是否还会为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人感到一丝悲伤?
是否会已经将她遗忘?
届时,楚笙又会有什么反应?
会悲伤吗?
会失控吗?
会伤害到蓝宣卿、伤害到旁人吗?
若她已经发现我不是宋怀辞了,她还会选择跟着我出院吗?
会反抗吗?
会再次发病吗?
宋怀瓷想了想,还是起身上楼,拉开桌头柜抽屉,取出那封绝笔信。
这封给予楚笙的信果然还是要交到属于它的人手里才行。
让这份隐藏了数十年的感情得到一个结局吧。
也许上面已经布上时光留下的蛛网灰尘,当初的青涩稚嫩也不复存在,只剩扑面而来的酸涩难言。
但终究,绝笔信里的这些话是属于她的笙笙的,是杜淳玉留给她最爱的姐姐的,勇敢启口的爱意。
在这漫长的二十多年,两人也应该见上一面了。
宋怀瓷摸出手机,给蓝宣卿发去消息:「起床了,记得吃饭,过一会儿我会去接你。」
几分钟过去蓝宣卿还没有回复,看来是还没起床。
宋怀瓷便放下手机,翻出身份证和医保卡。
毕竟他出院的时候就用到了,也不知道楚笙出院要不要用到,先带着,以备无患。
他还顺便找到了楚笙的身份证和医保卡。
那就一起带上吧,顺手的事。
杜姐和李姐动作很快,生怕耽搁了宋怀瓷的出发时间,吴叔也恰好把车开出去加完油回来。
今天的早餐就比较简单了,白粥配清炒时蔬,李姐还煎了几只煎饺。
杜姐替几人盛粥,给宋怀瓷盛时,还在粥上面放了一枚金黄漂亮的荷包蛋。
宋怀瓷看看身边三人的碗。
他们没有蛋。
只他独一份有。
宋怀瓷问道:“怎么只有我的?”
杜姐说道:“健康出院要吃一枚荷包蛋,这是我家的习惯。”
杜姐满意抚掌,笑道:“你看,我今天这蛋也煎的漂亮,圆圆的,也希望咱怀辞今后圆满顺利,无病无灾。”
一道暖流缓缓淌过心田。
宋怀瓷垂眸看着碗里的荷包蛋,抿唇展笑:“多谢。”
杜姐眼神慈爱柔和,说道:“一家人,别说谢谢。”
天知道那次听李姐说起医生跟她说的话时,自己有多震惊。
好端端的人,心理怎么就出问题了呢?
平常的行为也都挺正常的,没出现什么极端言行,怎么就说有心理疾病了。
杜姐想:
可能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父母亲人又不在身边陪伴,朋友也少,这才会造成这种心理疾病吧。
她的儿子也跟宋怀辞差不多大,看着他有时候为工作烦恼头疼,还要熬夜处理事务,心里头都心疼得不行,更别说要是患上什么心理疾病了。
这种爱屋及乌的心理在面对孤身拼搏的宋怀辞时更甚。
希望他圆满顺利是真,希望他无病无灾也是真。
只要自己做的这点小事能让怀辞觉得放松了、心里开心了、好受点了,那她也就觉得足够了。
杜姐不是没听过一些新闻报道说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或者学生因为心理疾病或者压力而自杀的。
她见过他的冷漠,他的严苛,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也见过他短暂的狼狈,因此,她希望他能好起来。
她希望她这个内心善良而柔软的「孩子」能健康顺遂,像她之前说的那样,长命百岁。
宋怀瓷用完饭后蓝宣卿也回了消息:「我刚醒,现在准备洗漱后下楼买早餐。」
宋怀瓷回复道:「好,不急,我已经用完餐了,换个衣服就过去。」
今天这种场合,宋怀瓷并不想穿得太过复杂惹眼,宋怀瓷便只是简单选了一套黑白配。
一件白色衬衫搭配黑色风衣,下搭一件黑色长裤。
可就在他对着镜子调整的时候,发现了脖子上连衣领都遮不住的斑斑红痕。
啧。
蓝宣卿这人绝对是属狗的,叫他一句狗崽子真没叫错。
看把他的脖子弄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昨晚自己没有推开他,他怕是恨不得顺着啃到耳朵附近了。
原以为弄一个就算了,结果蓝宣卿搞得这一块那一块的成什么样子!这还怎么出去见人?!
也不知道李姐她们刚刚是没看见,还是眼观鼻,鼻观心。
不对,这么明显的东西绝对不可能看不到吧。
宋怀瓷的拳头硬了。
无法,宋怀瓷只好换了一件领子较为高挺的饰耳领白衬衫作为内衬,借此挡去脖子上的痕迹。
换之前,他还给蓝宣卿拍了一张脖子上的照片,带着恼意敲字:「狗崽子,你好好想一下该怎么解释,越发放肆了。」
收到消息的蓝宣卿刚准备出门买早餐,看到照片时,迈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他打开照片,看着那段细长脖颈旁的斑驳痕迹,心脏加重了跳动。
深凹的锁骨仿佛带着致命诱惑,特意仰高的下巴和扯着衬衫的手指都像女巫赠予的甜蜜毒药。
衬衫被不知分寸的扯歪,几乎露出肩膀。
整张照片就像一张雪地红梅图,透出妖冶和情欲的美。
一大早就奖励我吃这么好吗?
蓝宣卿立刻将照片保存,又存入微信收藏备份,不知餍足地点开照片再看一遍。
我觉得就要这样。
宋怀瓷,你就得是我的。
带上我的痕迹,让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是我家攻,不要再做无谓的惦记。
免得再遇到像李明郝或者像我家那种精虫上脑还爱动手动脚的傻逼。
看着宋怀瓷的控诉,蓝某人没有一丝心虚,反而心情十分美丽,哼着宋怀瓷给他唱的摇篮曲调调就下楼买早餐去了。
早餐店的老板娘看蓝宣卿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边给他抓包子,一边问道:“小宣,今天心情不错呀,有什么喜事吗?”
蓝宣卿转转伞柄,说道:“没有,单纯是……
我对象跟我说,他很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
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说道:“那感情好呀,小宣用心挑了礼物,还是你亲自送出去的,人家肯定喜欢呀。”
蓝宣卿翘起唇角:“嗯,很用心。”
简直就是别有醋心。
等红旗车到了楼下,蓝宣卿刚好解决了最后一口油条,漱漱口后就下楼上车。
可刚上车,热脸就贴上冷屁股。
蓝宣卿热情叫道:“哥,早上好。”
宋怀瓷只是瞥他一眼,没有理会。
哦吼,完了,白月光生气了。
蓝宣卿看向宋怀瓷的脖子。
倒是用衣领掩得严严实实的。
蓝宣卿牵住宋怀瓷的手,说道:“哥,我错了,不要生气好吗?”
宋怀瓷注意到蓝宣卿肩膀处被雨滴湿了一小块。
刚刚看他手里也没伞,应该是想着车就停在公寓门口,所以连伞都没带,直接跑上车了。
宋怀瓷丢开他的手,抽了两张纸摁在蓝宣卿肩膀处的湿痕。
蓝宣卿以为他不生气了,结果宋怀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瞧你心情不错,怎会错了。”
蓝宣卿刚准备扬起的嘴角又丢了下去。
算了,自己造的孽,自己哄吧。
蓝宣卿锲而不舍地重新牵上去,说道:“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隔天会变得那么深,我已经很轻了。”
宋怀瓷才不信呢,昨晚是他没去注意镜子,要是照了,肯定不止是今早这样。
蓝宣卿讨好地去吻他的手背:“不要生气了,说起来,也有哥的原因啊。”
宋怀瓷气极反笑:“哦?”
“因为哥总是捉弄我,昨晚也是,所以我也会想报复回去啊。”
宋怀瓷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无语的。
这次宋怀瓷倒是没丢开蓝宣卿的手,任由他牵着,只道:“今有一渔翁,乘舟捕鱼,故撒网布饵,待鱼入获。
群鲫乘流东洄,独一顽鲫居尾,越溪驱浪,戏石拨流,忽见旁有饵浮动,顽鲫便离群咬饵。
之后你可知如何?”
蓝宣卿摇头。
不过肯定是被抓了。
宋怀瓷抽出手,指尖轻轻扫过他的下颚,像羽毛,声音也跟羽毛似的轻,尾音却跟钩子一样上扬:“网起,顽鲫见翁, 哀呼,船影蔽网,翁狡也。”
蓝宣卿听懂了。
这人是在暗戳戳点他呢。
蓝宣卿捉住他的手腕,将脸埋在他的掌心,卖乖道:“下次不会了,放过我这次吧哥,好吗?”
见人不为所动,他又拉下宋怀瓷的手,捏捏宋怀瓷的指尖,低头嘟囔道:“别骂了。”
宋怀瓷被这个小动作逗笑:“好了,不闹了。”
蓝宣卿心中一喜,抬头问道:“哥不生气了?”
宋怀瓷应道:“嗯,现在要去商场挑件衣服,她在医院住的久,恐怕没有什么衣服能穿出去,别墅里也没有她的衣服,你陪我做个参量吧。”
蓝宣卿没想到宋怀瓷还想到这点,是前几天住院的经验吗?
蓝宣卿还是很相信自己眼光的:“没问题!交给我吧。”
宋怀瓷笑着看他,道:“速战速决,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已经跟医院定好时间了。”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