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韩貂寺躺在土坑里,大红蟒袍已经变成了破布条,满头白发沾满了泥土和血污。他想挣扎着爬起来,但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
不急不缓,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韩貂寺紧绷的神经上。
一双洁白无尘的靴子,出现在韩貂寺模糊的视野里。
陈寒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无数江湖高手闻风丧胆的人猫,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就像是在看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流浪狗。
“这就是所谓的指玄杀天象?”
陈寒舟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太弱了。弱得让我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韩貂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眼中满是怨毒与恐惧。
陈寒舟缓缓抬起右脚,然后重重地踩在了韩貂寺的脑袋上。
“砰。”
这一脚并没有用力,但其中的羞辱意味,比杀了韩貂寺还要让他难受。
堂堂大内掌印太监,皇帝身边的红人,此刻却被人像踩烟头一样踩在脚下,脸颊被迫紧贴着满是马粪和泥沙的地面。
“唔……你……”韩貂寺拼命想要挣扎。
“别动。”
陈寒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下一秒,一股纯粹而霸道的金色气机从他脚底涌出。
《六神绝》之金刚解。
这股力量并没有直接震碎韩貂寺的头颅,而是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体内仅剩的真气封得死死的,顺便像是无数把钝刀子一样,在他的经脉里来回刮擦。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听得远处的徐凤年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种痛苦,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陈寒舟踩着韩貂寺的头,微微弯下腰,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本来我是想把你这身皮剥了,挂在城门口当旗子的。但我突然改主意了。”
“留你一条狗命,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你需要帮我带句话。”
韩貂寺浑身颤抖,眼珠子暴突,死死盯着陈寒舟。
陈寒舟直起腰,脚尖在韩貂寺脸上碾了碾,目光望向太安城的方向,声音清朗,传遍四野:
“回去告诉赵淳那个老东西。”
“这天下他坐得太久了,该换个人坐坐了。”
“等我从武帝城回来,就去太安城找他。”
陈寒舟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狂傲至极的笑容:
“让他把那个龙椅擦干净点。”
“因为……我要坐。”
死寂。
全场死寂。
连李淳罡都停止了抠脚的动作,一脸震惊地看着陈寒舟。
这是公然宣战!是对整个离阳皇权的彻底蔑视!
以前杀赵衡,还可以说是江湖恩怨。现在这句话一出,那就是赤裸裸的造反宣言!
说完这句话,陈寒舟收回脚,像是嫌脏一样在地上蹭了蹭。
“滚吧。”
韩貂寺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随着那声“滚”字落下,压在他身上的万钧重山瞬间消散,但他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他哆哆嗦嗦地从土坑里爬出来,原本那一身象征着皇权威严的大红蟒袍,此刻沾满了泥浆和马粪,破败不堪。他那张阴柔惨白的脸上,再无半点平日里的阴狠毒辣,只剩下无尽的仓皇。
什么皇命,什么那件东西,什么指玄杀天象的傲气,在此刻统统成了笑话。
活着。
只要能活着逃回太安城,把那个消息带给陛下,就算是他韩貂寺这辈子最大的功劳。
至于那些随行的御林军精锐?谁还在乎他们的死活?
旁边的李淳罡闻言,独臂挖了挖耳朵,嘿嘿一笑:“好狂的小子!这话听着提气!当年老夫要有你这股子狂劲儿,也不至于画地为牢这么多年。”
陈寒舟看了老剑神一眼,微微颔首:“前辈谬赞。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那些瑟瑟发抖的御林军残部,负手向城内走去。
“回府。这戏也唱完了,该回去喝茶了。”
薛宋官抱着古琴,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呵呵姑娘扛着向日葵,蹦蹦跳跳地走在另一侧,还不忘回头冲着那一地狼藉做个鬼脸。
回去的路上,一直低眉顺眼跟在陈寒舟身后的薛宋官,脚步突然一顿。
她那双虽然看不见、却比鹰眼还要敏锐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公子。”
薛宋官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清冷,“有人。”
“嗯?”陈寒舟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抓出来看看。”
“是。”
话音未落,薛宋官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并没有动用琴音,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作为指玄境的顶尖杀手,哪怕是转职做了侍女,那一身潜行抓人的功夫依然是天下绝顶。
只听得不远处的街道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水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
薛宋官便重新出现在了陈寒舟面前。
只是这一次,她手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被她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着后领子、双脚离地的少女。
“放开我!快放开我!本姑娘不是刺客!”
少女拼命挣扎着,两只脚在半空中乱蹬。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生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灵动异常,哪怕是被抓住了,眼里也没多少恐惧,反倒是好奇和气愤居多。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看起来颇为狼狈,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娇憨。
少女双手叉腰,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势,“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王林泉!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肯定……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陈寒舟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哦?不会放过我?”
陈寒舟微微俯身,凑近了少女那张涨红的小脸,身上那股刚刚收敛的恐怖威压,稍稍泄露了一丝丝。
“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