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陈寒舟并不知道自己又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他此刻正沉浸在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中。
随着《六神诀》的推演,他体内的骨骼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洁白的骨骼上,逐渐浮现出一层细密的金色梵文。这些梵文并不是刻上去的,而是从骨髓深处生长出来的。
每一根骨头,都像是一件经过千锤百炼的佛门法器。
坚不可摧,万法不侵。
“咔嚓!”
最后一层瓶颈应声而碎。
身后的那尊怒目金刚法相,猛地睁开了第三只眼。
一道金光射入陈寒舟的眉心。
霎时间,满室金光大作。
陈寒舟霍然睁眼。
他的瞳孔深处,隐隐有两个金色的“卍”字符文在缓缓旋转。
“金刚解,成了。”
陈寒舟缓缓抬起手,五指轻轻一握。
没有任何真气波动,也没有任何声响。
但他手中的那枚紫檀木扳指,瞬间化作了一滩金色的粉末。
不是捏碎,而是直接从物质结构上将其瓦解。
这便是《六神绝》中金刚解的真谛——雄浑霸道,劲力如锥疾钻,解肌裂肉。
“有点意思。”
陈寒舟站起身,身上的水珠自动滚落,皮肤干爽如初。
他随手扯过一件白袍披在身上,感受着体内那种前所未有的强大。
如果说之前的天象境是依靠九阳神功的磅礴内力来碾压对手,那么现在的他,单纯依靠这具肉身,就足以硬抗同级别的天象境高手。
“现在,哪怕是那个韩貂寺的三千红丝,恐怕也勒不断我这一根头发丝了吧。”
陈寒舟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
转眼夜深了。
靖安王府……不,现在应该叫陈府,后院的那棵百年老槐树虽然被烧成了灰,但借着陈寒舟悟道时的那股灵气滋养,废墟里竟然奇迹般地钻出了几株嫩绿的新芽。
陈寒舟坐在新换的紫檀木摇椅上,手里把玩着一颗夜明珠,那柔和的光晕映着他略显慵懒的侧脸。
薛宋官跪坐在一旁,面前是一张焦尾古琴。
她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这一次弹的不再是杀人曲,而是一首江南小调《春江花月夜》。琴声如水,潺潺流淌,少了那股子令人心悸的肃杀,多了几分月下独酌的清雅。
不得不说,这女魔头在音乐上的造诣确实不低,只要不让她想着杀人,这琴声倒也算得上是种享受。
裴南苇则站在摇椅后,小心翼翼地帮陈寒舟捏着肩膀。她的力道控制得极好,不轻不重,显然这几天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公子,这力道可还行?”裴南苇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还凑合。”陈寒舟闭着眼,手指随着琴声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扶手。
裴南苇心中一松,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了些。
徐凤年像个幽灵一样从墙头飘了下来,手里依旧拎着那壶没喝完的酒。
“我说姐夫,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滋润了吧?”徐凤年看着这幅画面,酸溜溜地说道,“外面都快闹翻天了,青州城的百姓都在传你是佛祖转世,金刚下凡。你倒好,在这儿听曲儿捏背?”
陈寒舟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怎么?羡慕?羡慕你也去找个指玄境的高手给你捏背啊。”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我可没那本事。对了,王林泉那边传来消息,说韩貂寺的人马已经过了襄樊,这会儿正快马加鞭往青州赶。估摸着明天中午就能到。”
“哦?来得这么快?”陈寒舟挑了挑眉,“看来这老太监还挺着急送死的。”
“他还带了个人。”徐凤年脸色有些凝重,“赵楷。”
“赵楷?”陈寒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就是那个想当皇帝想疯了的私生子?韩貂寺的那个宝贝徒弟?”
“没错。”徐凤年点了点头,“这小子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这次跟着韩貂寺来,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姐夫,这韩貂寺虽然是个阉人,但他那手‘指玄杀天象’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这人阴毒得很,不得不防。”
陈寒舟轻笑一声,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指玄杀天象?”
“那是他没遇到真正的天象。”
“更何况……”陈寒舟眼中闪过一丝金芒,“现在的我,可不仅仅是天象那么简单。”
……
第二天正午。
青州城外,黄沙漫道。
一支数十人的骑兵队伍正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蜿蜒向着城门逼近。
为首一人,一身大红蟒袍,满头白发如雪,面容阴柔苍白,手里把玩着一串猩红色的念珠。
正是大内巨宦,人猫韩貂寺。
在他身旁,跟着一个相貌平平、甚至有些猥琐的年轻人,正是离阳皇帝的私生子,赵楷。
“师父,这青州城怎么这么安静?”赵楷看着远处那座巍峨的城池,心里有些发毛,“按理说赵衡死了,这里应该乱成一锅粥才对啊。”
韩貂寺微微眯起那双丹凤眼,声音尖细:“安静才好。安静说明有人镇住了场子。看来那个陈寒舟,确实有点手段。”
“那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赵楷咽了口唾沫,“万一那是陷阱……”
“陷阱?”韩貂寺冷笑一声,手中的念珠转得飞快,“咱家这辈子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什么陷阱没见过?就算是龙潭虎穴,咱家也要去闯一闯。更何况,咱家这次可是奉了皇命,带着‘那件东西’来的。”
他拍了拍马鞍旁挂着的一个长条形锦盒,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自信。
“进城!”
一行人策马扬鞭,直奔青州城门。
城门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重兵把守。
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破旧羊皮裘、独臂提着酒壶的老头,正懒洋洋地靠在城墙根下晒太阳。
看到这队骑兵冲过来,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把那只穿着草鞋的臭脚丫子往路中间一伸。
“吁——!”
韩貂寺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马背上的赵楷给掀翻下来。
“哪来的叫花子!找死吗?!”
一名随行的御林军校尉大怒,扬起马鞭就要抽下去。
“住手!”
韩貂寺却突然一声厉喝,制止了手下。
他死死盯着那个靠在墙根下的老头,那张原本阴沉如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的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李……李淳罡?!”
韩貂寺的声音都变了调。
老剑神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抠了抠脚丫子,然后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嫌弃。
“呦,这不是宫里的那位韩公公吗?”李淳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怎么?不在皇宫里伺候皇帝老儿,跑到这穷乡僻壤来遛弯了?”
韩貂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动。
他不怕陈寒舟,哪怕陈寒舟杀了赵衡。
但他怕李淳罡。
人的名,树的影。
这位可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哪怕如今断了一臂,境界跌落,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李剑神,咱家奉旨办事,还请行个方便。”韩貂寺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咱家不想与您为敌。”
“行个方便?”李淳罡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城门,“老夫今天就在这晒个太阳,这路嘛,你们怕是走不通了。”
“你!”赵楷气急败坏,“李淳罡!你乃江湖名宿,难道要为了一个反贼,公然对抗朝廷吗?”
李淳罡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
“反贼?谁是反贼?”李淳罡挖了挖耳朵,“老夫只知道,我那宝贝徒弟现在正在城里练剑。要是让你们这帮太监进去吵吵闹闹的,扰了她的清净,老夫这当师父的脸上可挂不住。”
“再说了……”
李淳罡指了指城里那个方向,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里面那位爷,现在脾气可不太好。老夫这是在救你们,别不识好歹。”
韩貂寺脸色阴晴不定。
他没想到李淳罡竟然真的会为了陈寒舟出头。
如果硬闯,即便他加上这几十名好手,再加上那件东西,恐怕也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