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仿佛像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整天吵吵嚷嚷、咋咋呼呼的了,反而安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先前她拦着不让进舞蹈团那些姑娘,被她主动招了进来,这般温顺模样让小倩心里直发毛。
小倩特意跑到百货大楼,照着琳琳身材挑了好几套裙子,等她把衣服拿给琳琳时,看见她眼眶里泛着泪珠,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
两个人总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小倩把掌心轻轻覆在琳琳手背上,柔声说道:“琳琳呀,我正好出去溜达了,给你买几套衣服,不知道你穿着能不能合适。”
“唉呀,你这是抽什么风呢?自己都不添一件新衣服,居然给我买衣服,一会我试试啊,一看样式就知道能穿。”
“这几天你安静得让我不习惯啦,我倒是真想让你骂我几句,你说我这不是贱皮子么,你不骂人我心里还不舒服了。”
“切……你这个爱好我可以满足你,等我吃饱饭的啊,一天不给你几句,我心里还感觉无聊呢。”
“这人啊,哪有总那么一帆风顺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咱们得往前看,好好享受生活。你瞅瞅四哥,他多疼你吧,拼了命的给你挣钱买大房子呢。你命多好呀,不像我连个名分都没有。”
琳琳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划过脸颊时带着冰凉温度:“姐呀,怪不得大伙都待见你呢,你的善良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不像我一身子恶毒气,连我自己都嫌自己。”
“你这说的叫啥话呀!”小倩急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知道自己多出众吗?我头一回看见你跳舞,眼睛都看直了,心里想呀:就算是貂蝉活过来,也不过如此吧。刚来时蒋媛媛刁难我,是你天天护着我,还给我带好吃的,你都不知道,那会儿我多依赖你,要是哪天见不着你,心里空落落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身上那股子劲儿,我要是个男人指定也得迷上你!”
“哈哈哈哈……”琳琳笑了,可那笑声飘在空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牵强劲,连眼泪都跟着笑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滚,“我的好姐姐,你把这忽悠人本事收收吧,说得我都感觉肉麻了。你咋这么会哄人呢,唉,我也算知足喽,有你,有四哥就够了。你放心啊,我命硬着呢,一时半会死不了。往后啊,我还得跟你拌嘴斗气呢,别弄得我像是明天就要没了。”
琳琳这番话不但没让小倩感觉轻松,反倒让她更加担忧了。
这几天,她瞅见琳琳印堂发暗,脸色灰扑扑,那不是生病的憔悴,而是……而是一种死人气色。
她想起头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梦里说不上是人间还是地狱,四周全是河水和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想要走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正当她感到绝望时候,忽然看见河里漂过来一具女尸,后背朝天,脸浸在水里看不清模样。
小倩急得往河水里冲,想把人捞上来,可不管怎么努力都差那么一截,就是够不着人。
她急得浑身直冒汗,这时,一个缥缈声音从远处传来:“莫要介入他人因果,菩萨畏因,众生畏果。有智慧的人会从‘因’上避祸;强行改了他人因果,只会乱了对方气数,到头来伤人伤己……”
“你是谁呀?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你呢?快出来呀!救救河里人吧!”小倩朝着声音方向喊着,嗓子都喊哑了。
“朽木不可雕也!”那个声音叹着气,渐渐消散了。
小倩开始大口大口吐血,牙齿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清楚的知道——要死人了,还是个女人。 想到这儿,小倩眼泪又下来了。
“姐姐呀,你老哭啥呢?是哭我还是哭你自己呐?”琳琳脸上露出不耐烦表情,可眼神里却藏着哀伤,像水一样漫了出来。
“我哭自己呢……”小倩拿起纸巾,不停地擦着眼泪,“琳琳啊,我想起刚来时候,总见你一身朝气样子,就像是迎着太阳疯狂生长的向日葵。那时候我就想了,要是能像你这么有激情,有魅力,该有多好啊。”
“切,你又忽悠我。”琳琳撇撇嘴说:“我哪有什么朝气,不过是装腔作势,有一股子虎劲儿罢了。姐姐呀,你一天别老多愁善感的,想想蒋媛媛在的时候,咱现在日子够舒坦了,咱们就知足吧。”
“你真的这么想吗?”小倩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像落了点星光,“你答应我会好好生活,别一点事就想不开行吗?”
“嗯呢,你还不知道我吗?一天直来直去的,我可从不说瞎话啊,你就放心吧。”琳琳使劲地点了点脑袋。
小倩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精神头也足了:“你答应我啊,千万别干傻事呀。这回白天我陪着你出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中中中,你说干啥就干啥,全依着你,行不行?”琳琳笑了,笑起来那模样可爱极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呦,你可吓死我了。”小倩拍着胸口说:“我这几天觉都睡不好啦,就怕你出事。”
“我能出啥事?你呀,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走,咱出去整两穗烤苞米,被你这么一说我都饿了。”
两个人手挽着手,像从前那样,有说有笑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阴魂不散的杜康,又来夜总会玩了,按照琳琳往常性子,大伙以为她会冲上去跟他大吵大闹,
可她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在舞台上跳得酣畅淋漓,那股嗨劲把全场的气氛都点燃了,连杜康坐在底下也不停地鼓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跳完一曲舞蹈下台后,琳琳往化妆间走去,杜康果然又跟了上来,他搓着双手,一脸讨好样子说道:“琳琳……我媳妇那天来,我是真不知道啊,你可别生我的气呀。”
“我为啥要生你气呢?”琳琳坐到椅子上,把盘着的头发放下来,乌黑发丝披在肩上,她轻轻甩了下一脑袋,那动作又潇洒又利落。
“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杜康松了一口气说:“那条项链咱们就不要了,我再给你买个更好的咋样?”
“好啊。”琳琳抬眼瞧着他,嘴角勾着浅浅笑,“我下个月过生日,到时候咱们出去疯一晚上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杜康手机不合时宜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两个人之间气氛。
他拿起手机想出去接,却被琳琳一把按住:“就在屋里接,我听听是谁。”
她把他按到椅子上,两只手在他身上一顿乱摸。
“杜老板,你这是干啥呢?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呢?”电话那头传来蒋媛媛娇滴滴声音,像裹了一层蜂蜜。
“啥事呀?”杜康呼吸更乱了。
“你在哪呢?人家想你了……”蒋媛媛声音黏糊糊的,都能拉出丝来。
杜康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浑然没瞧见琳琳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气,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藏在温顺面具下。
“今天……一会就去……好了……”他匆匆挂了电话。
琳琳脸上带着几分潮红,嘴里哼哼着:“小宝贝……”
两个人折腾了十多分钟,完事后,杜康心里却在后怕——刚才竟然忘了锁门。
“小……”杜康刚想吐出“小浪蹄子”三个字,猛然想起上次挨的那一巴掌,赶紧改口,语气里带着讨好荤腥味道,“小宝贝呀,我真是稀罕死你了。”
“哦……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呀,你得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呦!对了,我快过生日了,你打算送我什么样礼品呢?”
他想凑过去亲她,又怕这时候有人进来,只能魂不守舍地应付道:“你说吧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买就得嘞呗。”
“你媳妇说了,她那条项链花了五万多买的。”
琳琳慢悠悠地说着,眼神却像钉子一样盯着他,“那你就给我六万现金吧,我不能白挨揍,你们不但得赔我钱,还要……赔我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杜康愣了一下,脸上有些犹豫。
“杜老板,你该不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琳琳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你要是没有,我可以借给你呀,全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操!你这是埋汰我呢!”杜康像是被激怒了,梗着脖子说,“我家大业大的,还能拿不出六万块钱吗?你把我当成啥人了,简直是赤裸裸侮辱我。”
“有本事你明天就给我送过来,我明天正好出去买东西。”琳琳挑起眉毛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挑衅表情。
“行……明天,要么就后天吧,不差一天,最迟也就一个星期,我肯定给你拿来!”杜康拍着胸脯保证。
“嗯……也行。”琳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对着他嘴唇轻轻啄了一下,像陈酿美酒一样耐人寻味:“你快出去吧,一会有人进来撞见就不好了。在说赖四要回来了,他要是看见你呀,非得把你给活剥了。”
杜康搂着她的腰,还想再亲一口,却被她轻轻推开了:“赶紧走吧,四哥快回来了。”
一听“四哥”两个字,杜康脸上顿时掠过一丝胆怯,依依不舍地走出去。
琳琳悄悄跟在他后面,看着杜康在吧台结完账,转身出了夜总会的门。
她也跟着溜了出去,趴在大门口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看着杜康身影,他果然朝着蒋媛媛的夜总会走过去,脚步那是一点都没犹豫。
琳琳心里最后一丝微弱希望,就像被踩灭的烟头,彻底凉透了。
男人啊,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德行,他们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
不,他们何止是贪心,简直是沉湎淫逸,滥情的程度超乎你想象。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是他唯一,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他鱼塘里最不起眼的一条小鱼,随时都可以被替换。
她忽然想起林黛玉葬花时说的话:“好好的花儿落了,就像那些美好东西,被硬生生扯碎了。”
还有那首她唯一能记全的诗句:“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这首诗简直像是为她写的,那种深入骨髓寂寥与孤独,不正是她的人生吗?
纵使被别人嘲笑,被别人指指点点,她也毫不在意,这股倔强的个性,也是她最后一点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