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勇和嘎子把最后一箱红酒,从货车上卸下来。
嘎子直起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抬眼瞅了一眼街对面——蹲着的几个男人。
“大勇啊,”嘎子用胳膊肘子,捅了捅郑勇说:“看见对面那几个小逼崽子了么,瞅咱们半天啦。”
郑勇蹲在马路牙子上系鞋带,头都没抬地回应道:“早就看见啦,看他们几个歪瓜裂枣的样吧,蹲在那儿,跟个要饭是的,也就这点出息了。”
话音刚落,街对面六七个人站起来,晃晃悠悠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为首那个人,个子不高,穿一身灰色休闲装,走路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就是于老七。
郑勇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压低声音对嘎子说:“浩哥脑袋真好使,算准了这帮狗懒子,今天得来找事,还真来啦。”
于老七其实并不老,今年才二十五岁,他留着一个板寸头型,满头都是少白发,一脸的大疙瘩。
他领着几个人走到郑勇跟前,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你们是龙浩的人吧?”于老七把声音故意压低,想学学江湖人说话的深沉劲,“你们大哥呢?让他出来跟我说话,我有话问他。”
郑勇忍不住笑了,他往后一靠,整个人倚在车门子上。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塔山香烟,弹出一根叼在嘴上,这才慢条斯理回应道:“你找我大哥啊?啥事呀?要是请客吃饭,你得提前预约啊,我大哥档期紧。”
于老七脸色一沉,骂道:“少他妈跟我贫嘴啊!红酒今天让你们卸完了,别给脸不要脸啊!我不是给你们放话了么?要你们交保护费,你们要是不交钱,就从江北滚出去!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你们耳朵塞驴毛了吗?给你们好几天时间啦,三万块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们想啥呢?这回三万不行啦,我们涨价了,得五万啦。”
旁边一个小弟,配合着往前迈了一步,胳膊上的纹身能看出来是条龙,可惜纹得跟胖头鱼似的。
郑勇也不点烟,就这么叼在嘴上。
他上下打量一番于老七,然后咧着嘴笑了:“唉呀我去,这年头真是什么都涨价啊,就他妈人是越来越便宜了。兄弟啊,看你年纪轻轻的,哥哥我劝你几句话啊,别仗着自己年轻跟着瞎起哄。火葬场里躺着的,可不全是老头老太太呀,你这个年纪去的人可不少呀,别为了三万块钱,在把自己提前送到炉子里,太不值当了。”
于老七脸色涨得跟猪肝一个色,气急败坏地骂道:“操你妈!你说话咋这么损呢?不会好好说话呀,行!咱们今天就看看谁先进火葬场!”
他往后一挥手,对身边几个跟班嚷嚷道:“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傻逼!让他们知道知道,江北是藏龙卧虎地方!俩小虾米也敢来咱们地盘找食吃?给我往死里整他们!”
话音落地,那个纹着胖头鱼的年轻人,第一个冲上来,他手里拎着一把片刀,在太阳底下泛着白光。
后面几个年轻人,一起跟着冲过来,有个瘦高个儿,从腰里抽出一根钢管,在空中抡得呼呼直响。
郑勇和嘎子连动都没动,两个人笑呵呵地看着这帮人。
只见赖四和大军,两个人从货车后面走出来,手里各端着一杆双管猎枪,黑乎乎的枪口,正对着于老七那帮人。
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头鱼纹身,“哎呦”一声惨叫,他手里片刀掉地上,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纹身男抱着自己右腿,手指缝里往外滋滋冒血,不一会儿裤腿就湿透了,血顺着裤脚往下滴。
刚才还在抡钢管的瘦高个儿,钢管掉在地上,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赖四。
大军已经调转枪口,对准于老七脑门。
赖四眯着眼睛,笑呵呵问道:“你是于老七?确实挺他妈老的,这头白发,不知道的以为你快入土了呢!”
于老七嘴唇哆嗦一下,没敢吭声。
“你他妈毛都没长齐呢,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谁俩在这装逼呢?信不信我今天让你看不着明天的太阳?”
于老七脸色煞白,他能想到跟对方会干一架,但是绝对想不到在望京这个地界,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敢开枪。
他旁边一个小弟倒是机灵,小声提醒着:“七哥呀,他们……他们这是真枪啊……”
于老七这才缓过神,声音里明显底气不足:“你、你们在望京敢拿这东西打人?你们真是不要命啦?”
赖四把双管猎枪收回来,扛在肩膀上,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于老七:“小子,我数三个数啊,你带着你这帮虾兵蟹将赶紧滚蛋。你要是不想走,那咱们就赌一把啊,看我下一枪,是打你左腿呢,还是打右腿。”
于老七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出冒,他看看地上还在哀嚎的小弟,又看看赖四肩上猎枪,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们狠。”
他弯下腰,想搀扶地上受伤小弟,可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了,那个人大腿上鲜血黏糊糊的,看着实在太恶心了。
最后他朝着旁边人,摆了摆手说:“赶紧的啊,把他扶起来,咱们走!”
几个小弟这才如梦初醒,哆哆嗦嗦走上前,架起受伤同伙悻悻离开了。
于老七临走前,又回头撂下一句:“你们回去告诉龙浩啊,这回他惹到茬子身上了,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等于老七拐出街角看不见了,郑勇才把嘴里那根烟拿下来,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呸”吐了一口唾沫。
“一帮小逼崽子,连他妈杀鸡都不敢,还出来装炮子呢?臭傻逼!”
赖四把双管猎枪递给大军,自己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大家赶紧上车吧,于老七就是个马前卒,他大哥张帅才是正主儿呢。咱们回去跟你龙哥研究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几个人跳上货车,郑勇发动车子,引擎轰隆隆响起来。
车子开出去一段,嘎子才小声问:“勇哥呀,张帅真是个手子吗?”
赖四坐在后排,接过话茬说:“江北这一片,是那个张帅说了。早几年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手下养着不少人。咱们这回动了枪,算是把梁子结死了。”
大军在旁边擦拭猎枪,头也不抬地说道:“结死就结死呗,浩哥说了,江北这摊生意必须拿下来。张帅要是识相,分他一口,要是不识相也不用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