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浩这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城南那边新开的夜总会得装修，红酒这边小麻烦不断，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使。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他招呼几个兄弟出去吃饭。
几个人一合计，决定去敏娜火锅店，这个地方饭菜合胃口，跟老板娘相处的也熟络，大家在这里感觉特别自在。
推开饭店那扇熟悉玻璃门，龙浩就觉着不对劲。
往常这个点儿，店里早就坐满了人，划拳的、吹牛的、吆喝着上酒的，热闹声音能把房盖给掀开了。
可今天店里却冷冷清清，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老板娘敏娜正趴在柜台后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她一抬头，看见龙浩领着兄弟们走进来，脸上愁云立马就散开了，换上又惊又喜的表情。
敏娜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两条腿像小姑娘一样，来回挪动弯曲，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看着龙浩。
“浩哥，你都好些日子没来了，我还琢磨着呢，是不是我这儿饭菜不对胃口，把你们给得罪了呢。”
敏娜话里带着几分亲热劲，眼神一个劲儿地在龙浩脸上打转，“上次……你没受伤吧？我都想给你打电话问问了。”
龙浩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到靠墙那张大圆桌坐旁，他把手机和盒烟放到桌子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嗯，早就完事了，我没事，一点伤都没受。”
“当时可把给我吓坏了，你没受伤就好……”
龙浩身子往后一靠，椅子“嘎吱”响了一声，“敏娜，你这块什么情况呀？今天咋这么冷清呢？就我们一桌客人吗？”
敏娜脸上笑模样停顿一下，眼神有点躲闪。
自从上回龙浩他们在饭店干了一架，这块生意一落千丈。
好多老主顾都不敢来了，怕碰上火拼的人，在蹦一身血。
可这话她能跟龙浩说吗？不能。一来她觉着这事儿不全怪龙浩，那伙人也是来找茬的；
二来，她心里对龙浩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不愿意让他看扁自己，好像硬讹他是的。
她赶紧把话头岔开说：“嗨！谁知道呢，兴许是这几天变天，大伙儿都猫在家里不愿意动呗。”
她凑到龙浩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浩哥，还是我看着给你们上呗？”
龙浩多精明的人啊，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他便不再多问，点点头说：“行，你看着安排吧，能让我们吃好就行。”
“妥妥滴，等着啊，给你准备吃的去。”敏娜脸上又堆满了笑容，转身刚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事。
她折回来，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浩哥，我这儿还给您留着好东西呢！前阵子呀，有个老乡给我送来一坛子白酒，是自家酿的粮食酒，有些年头了，我一直没舍得动，就等着你来尝尝呢！”
说着，她小跑到柜台后面，弯腰鼓捣了一会儿，抱着一个不太大的褐色酒坛子走过来，坛口用厚厚的牛皮纸封着，还系着一条红绳。
敏娜小心翼翼撕开牛皮纸，一股浓郁的酒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她把坛子凑到龙浩鼻子底下，一脸笑意问道：“你闻闻，这个味道儿正不正？”
龙浩凑过去，深深吸了两口气。
一股醇厚的酒香味道扑面而来，带着粮食的焦糊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感到脑门子顿时清凉了。
“嗬，好酒啊！”龙浩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些惊喜，“这味儿地道，是正经粮食烧的，有些年头了，从哪整这么好的酒啊？”
“我不告诉你！”敏娜见他喜欢，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带着一点儿小得意，用手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我知道你准保喜欢，等着啊，我再给你们拍个黄瓜，炒盘花生米，这顿饭呀，我让你们吃出满汉全席的味道。”
大军瞅着敏娜眉飞色舞的劲儿，忍不住咧开嘴打趣道：“哎呦喂！娜姐呀，你这脸变得可真快，刚才还满脸愁云呢，一见到我大哥，你脸上褶子都笑出来喽。”
敏娜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没好气地瞪了大军一眼，顺手抄起桌上的菜单，作势要打他：“去去去，死大军，你长着一张破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见着龙老板就高兴，咋滴吧？犯法吗？你管得着吗！”
她这话听着是骂人，可那语气却带着几分亲昵感。
“你看，你看，自个儿都承认了吧？”大军嬉皮笑脸地躲开，转头冲着龙浩挤眉弄眼，“大哥，你听见没？完了，你这魅力太大啦，又惹上一笔情债，我看你这回咋整！”
龙浩看着敏娜的背影，走路风风火火那股劲儿，还有刚才那嗔怪，又带着笑意的眼神，心里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一下。
他脸上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追忆和怅惘的神情。
他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轻轻叹了口气。“哥几个，你们还别说啊，我一瞅见敏娜那样子，就想起一个人来了。”
“谁啊？大哥是男的还是女的？”郑勇立刻凑过脑袋问道。
龙浩又吸了口烟，目光有些飘忽，好像透过眼前烟雾，看到很久以前的人和事。
“我一个同学，”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形容，“也是我同桌，我管她叫阿莲。”
“阿莲？”郑勇重复了一遍，挠了挠头，“没听你提起过呀。”
“嗯，好些年前的事了。”龙浩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正是愣头青的时候。学习嘛还算过得去，在班里能排上前几名。长得呢，也还对得起观众，学校里有些小丫头片子，没事就爱往我跟前凑。”
他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可那会儿我心高气傲，觉得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特别幼稚，一个我都瞧不上。后来我们班级来一个回族姑娘，老师把我们分配到一起了。”
他停顿一下，像是在回忆最初的印象。“刚开始的时候，我可烦她了。她是回族人嘛，身上总带着一股子山味，我闻不惯，觉得呛鼻子，因为这个我俩没少闹别扭。我在桌子中间用粉笔画一条红线，她的手肘要是稍微越过界，我就掐她大腿。她新买的橡皮，我拿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有时候呀，我擤完大鼻涕，还把纸团偷偷塞进她的书包里……”
“哈哈哈！”大军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大哥，没看出来呀，你小时候这么蔫儿坏呢！”
“可不是嘛！”郑勇也乐了，“我们上学那会儿也这样，爱揪前排女生的辫子。”
赖四笑着摇摇头：“男生嘛，那时候都一个德行，屁事儿不懂，就知道变着法儿琢磨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