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二哥讲完这些往事，玉蓝又来到她的大表姐家，远远的就听见敲鼓的声响。那鼓声打得急促，混着隐约的二人转调调，在安静的村子里格外显眼——表亲家的大姨新请的二神，正试着给大姨请仙说话。
等玉蓝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院里围了一圈人，大姨头上蒙着红布，二神站在身旁，手里的武王鞭，敲得翻飞，鼓点震得人耳朵发颤。大姨忽然浑身一抖，原本耷拉着的肩膀猛地绷紧，声音也变了调，尖细中带着股不耐烦：“你怎么又喊我下来？我不爱来你们不知道么！”
这话一出口，院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姨接着叉着腰，眼睛瞪得溜圆：“这家啊，连老鼠来了都得哭着走！下回别喊我来了，你们家太穷，我要上这儿来，屎都吃不上！”话音刚落，她身子又是一软，像脱了力似的，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浑浊。
老仙走后，墨禅这位大姨拉着玉蓝，压低声音说“妹子，不是我们不供老仙，你看这破院子，屋顶都快漏雨了，连上供咱么都供不起。”她攥着玉蓝的手，语气里满是恳求，“你家墨禅要是能供仙，俺们求你了，就让她好好供吧！你们有钱，能把老仙家伺候好。这老仙嫌我家穷，天天闹腾，你们要是供好了，我们也去看看，到时候让老仙别再折腾俺们家了。”
“咱家族的老仙，真这么能闹腾？”玉蓝心里咯噔一下，大表姐的话像颗石子，砸开了她记忆里的尘封往事。她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养猪场倒了，赔了那么多钱，家里天天鸡飞狗跳，就是那时候，墨禅姥姥悄悄在自己家供奉了保家仙，没几天，家里的矛盾才少了不少。可惜自己母亲去世后，保家仙堂单，让墨禅亲大姨仍在了外阳台，没了供奉不说，还让老仙家风吹日晒。墨禅的这个亲大姨就是自己女儿连带她，都变成了精神病的那个。后续章节我会给大家讲讲墨禅大姨的状态。带各位读者了解真实的一个带缘分的弟子硬是被磨疯了是什么状态。也会带大家了解为什么墨禅母亲家族每一代人当中都有自杀的人。
那天从亲戚家回来，玉蓝开着车，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心里的疙瘩慢慢解开了。以前她总觉得墨禅立堂是“走歪路”，是“作践自己”，可现在才知道，这或许不是偶然——墨禅老爷在世的时候，或许老仙家还有点顾及，不敢太闹腾。现在姥爷去世了，家族里的缘分就需要继续传承下去、老仙的闹腾，还有墨禅姥姥当年的选择，好像都在指着一条路。
回到家时，墨禅正坐在供桌前发呆，香灰落了满桌。玉蓝走过去，没像往常那样指责，只是拿起旁边的布，轻轻擦了擦桌面的灰尘。“以后供仙的事，妈帮你一起弄。”她看着墨禅惊讶的眼神，缓缓说道，“咱好好供，把老仙家伺候好，也把家里的日子过顺了。”
墨禅愣了半天，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却不是之前那种绝望的哭，而是带着点松快的暖意。供桌上的烛火轻轻跳动，映着母女俩的身影，玉蓝忽然觉得，或许墨禅的路，从一开始就没走偏。
从上市桥村回来的夜，玉蓝家的灯光比往常暗了些。玉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白天老仙家显灵的说法在脑子里打转，眼皮沉得像坠了铅，迷迷糊糊间竟入了梦。
梦里没有别的，只有暖气管上盘着的大蟒。碗口粗的身子裹着深褐纹路，鳞片蹭过金属管发出细碎的声响，分叉的信子一吐一收，带着凉丝丝的腥气直往她眼前凑。玉蓝吓得尖叫出声，手脚却像被钉住似的动不了，直到冷汗浸透了后背，她才猛地坐起身，窗外的月光正照在空荡荡的暖气管上，可梦里的触感、气息，真实得让她浑身发颤。
打这天起，玉蓝再不敢说“不信”的话。她看着女儿墨禅每天往张宏家跑，起初只当是年轻人处得来，直到次数多了，才觉出些不对劲——墨禅在自己家时，提起“仙家”“看事”总没灵感，可一踏进张宏家的门，要么连着打十几个哈欠，要么说话突然磕巴，那股子“灵感”来得又快又烈。
张宏待墨禅倒是热络，每次要出去干活，总会拍着她的肩膀笑：“走，师傅带你学学怎么看事。”说着就自然地接过墨禅的路虎车钥匙，拉着她往车上坐。墨禅起初没多想，只当是师傅疼徒弟，直到有回她在张宏家楼下，听张宏邻居议论“张宏带的徒弟是房地产老总，开的还是路虎”，她才后知后觉地拧过味来——张宏哪里是带她学本事，分明是在利用她。那时候墨禅和张宏出去给人办事，张宏一个活都要三四万，可从来没给墨禅一分钱。倒是说给墨禅加油，可墨禅也没用。
张宏利用她的身份撑场面，利用她的车装门面，更利用她的“灵感”赚钱。有回有人来找张宏看事，墨禅刚打了个哈欠，张宏就立刻把人往她面前推：“这是我徒弟，刚给立的堂子，让她给你讲最准。”墨禅稀里糊涂地说完，看着张宏笑着把钱揣进兜里，竟没觉得不对。
那时的她像被蒙了眼，只当自己是在跟着师傅学真本事，连张宏眼底藏着的算计，都没看清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