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王府,听潮阁。
这座矗立在王府深处、高耸入云的塔楼,通体由深色的玄武岩垒砌而成,历经风霜,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与沧桑。飞檐斗拱间,雕刻着古老的符文与异兽,在略显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森。
阁内,并非如传闻般摆满书架典籍,反而显得异常空旷。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天井,抬头可见塔顶的藻井彩绘,光线从高处洒落,在布满灰尘的光洁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潮湿木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数怨念与不甘的冰冷气息。
“高人您看!这就是咱北凉王府的藏宝重地,听潮阁!”徐凤年兴致勃勃地在前头引路,声音在空旷的塔内回荡,试图驱散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冷。他指着四周那些镶嵌在墙壁深处、如同蜂巢般的巨大石龛,“这里面封存的,可都是孤本秘籍、前朝秘辛、还有我爹搜罗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是……就是最近有点不太平,老有下人半夜听到里面有哭声,还有人影飘来飘去……”他缩了缩脖子,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点故弄玄虚的意味,眼神却偷偷瞟向苏青阳,观察他的反应。
徐骁落后半步,一身蟒袍,面容沉毅,眼神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也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苏青阳身上。这位被儿子死缠烂打“请”回来的“高人”,自从踏入听潮阁,那平凡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苏青阳负手而立,神念早已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听潮阁。他“看”到了石龛深处那些被秘法封印的、蕴含着不同气息的卷轴、玉简、甚至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力或浓烈煞气的器物。也“看”到了塔楼地基深处,那纠缠盘绕、几乎凝成实质的怨煞阴气,以及数个被强大禁制勉强束缚住的、充满不甘与戾气的残魂虚影——这便是“闹鬼”的根源。这些残魂,生前恐怕都是修为不弱之辈,被强行拘禁或死于非命,怨念不散,又被此地特殊的聚阴格局蕴养,时日一久,便成了气候。寻常武夫乃至低阶修士靠近,都会被其无形散发的阴煞侵蚀心神,产生幻听幻视,甚至被吸走精气。
‘倒是养出了几只有点意思的“地缚灵”。’苏青阳心中暗忖,这等邪祟,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不过,这听潮阁本身的气运,或者说,汇聚于此的“知识”、“秘宝”乃至“怨念”所形成的一种独特“场”,却异常浑厚驳杂,隐隐达到了触发系统签到的标准。
果然,就在他神念扫过塔楼最核心区域,触及那最深沉的阴气与最古老的典籍气息交汇点的刹那,一个久违的、冰冷而清晰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
【叮咚!检测到特殊气运节点——北凉王府·听潮阁核心!符合签到条件!】
【恭喜宿主签到成功!】
【获得奖励:诛仙四剑之戮仙剑(封印状态)!】
【获得奖励:紫霄神雷法(天道刑罚本源雷法)!】
饶是以苏青阳的心境,此刻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戮仙剑! 诛仙四剑之一!主掌“戮”之法则,锋芒无匹,专破万法,饮血戮神!虽处于封印状态,但其本质之高,潜力之巨,足以成为他手中又一张恐怖的底牌! 紫霄神雷法! 这更是传说中的天道刑罚之力!至刚至阳,破邪诛魔,乃一切阴邪鬼魅、魑魅魍魉的绝对克星!其威能远非寻常五行雷法可比,蕴含着一丝天道意志的审判之力!用来对付听潮阁这些地缚灵,简直是杀鸡用……呃,不,是恰到好处!
“戮仙剑?紫霄神雷?好东西啊……”苏青阳心中不由感叹一声。这听潮阁果然不愧是北凉气运汇聚之地,纵有阴秽,其沉淀的“底蕴”也足够厚重,竟能触发如此丰厚的签到奖励!看来徐凤年这“锦鲤”,这次歪打正着,还真给他自己“钓”到了真龙。
“高人?高人?”徐凤年见苏青阳站在天井中央,望着塔顶出神(其实是在接收系统信息),久久不语,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问:“您……您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是不是……真有那玩意儿?” 他指了指四周的石龛,表情既紧张又兴奋。
徐骁也凝神看来,他虽不信鬼神,但这听潮阁的诡异是实打实的,连他麾下几个修为不俗的客卿都不敢轻易深入此地。他倒要看看,这个被儿子吹上天的“高人”,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
苏青阳收回心神,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云淡风轻的“书生”表情,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从未发生。他看了一眼满脸求知欲的徐凤年,又瞥了一眼眼神锐利的徐骁,忽然微微一笑,解下了腰间那看似普通的青玉葫芦。
“此间气息,确实有些沉郁淤塞,似有陈年积秽未清。”苏青阳的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倒也不足为虑。”他拔开葫芦塞,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凝聚了天地初开时最纯净生机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冲淡了塔内那令人不适的阴冷和陈腐气息!
徐凤年和徐骁同时精神一振,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连多日来因为听潮阁闹鬼而有些萎靡的精神都瞬间清明振奋!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气息,就有如此神效?!
“凤年兄,王爷,”苏青阳手腕轻倾,从那小小的葫芦口,竟倒出了两杯乳白色、氤氲着淡淡霞光、散发着浓郁生命精元的液体,盛在凭空出现的两个白玉杯中。玉液在杯中微微荡漾,仿佛有星辉流淌。“些许薄酿,有涤荡身心、强健体魄之效,二位不妨尝尝?”
徐凤年眼睛都直了!那香气,那光晕!这绝对是仙家宝贝!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闹鬼”,什么“高人风范”,一把接过苏青阳递来的玉杯,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连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仰脖子就“咕咚”一声,将整杯仙液灌了下去!
“哎!凤年!不得无礼!”徐骁想阻止已经晚了,但他也立刻被那仙液入口后爆发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徐凤年吞下仙液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僵!紧接着,一层柔和却无比璀璨的七彩霞光自他体内迸发而出!如同为他披上了一件流光溢彩的仙衣!他全身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般的爆响,肌肤变得晶莹剔透,仿佛能看到下面奔涌着金色光辉的血液!一股磅礴而纯净的生命元气在他体内汹涌奔腾,洗刷着每一寸筋骨血肉!他脸上因常年纨绔熬夜留下的一丝虚浮之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宝相庄严、生机勃勃的光泽!他甚至舒服得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啊——爽!!”
这哪里是喝酒?这分明是脱胎换骨!
徐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以他武道大宗师的眼光,如何看不出儿子身上发生的惊人蜕变?!那澎湃的生命力,那洗髓伐毛的异象……这绝对是传说中的仙家手段!这书生……不,这位高人,随手拿出的“薄酿”,竟有如此逆天神效?!
这一刻,徐骁心中对苏青阳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撼和……狂喜!老子这次捡到宝了!真仙宝!
他再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带着一丝恭敬和急切,双手捧起苏青阳递来的另一杯仙液,声音都有些发颤:“仙……仙师厚赐!徐骁拜谢!” 说完,他也学着儿子(虽然觉得有点丢人),一仰头,将杯中仙液饮尽!
轰! 如同火山在体内爆发!比徐凤年更加磅礴浩瀚的生命精元瞬间冲入徐骁四肢百骸!他征战半生,身上积累的无数暗伤、沉疴、以及那身经百战淬炼出的、如同实质的杀伐戾气,在这股纯粹浩瀚的生命力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化解!他那原本如同百炼精钢般坚韧、却也带上了岁月和杀戮痕迹的身躯,仿佛枯木逢春,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皮肤变得紧致红润,白发根部竟隐隐透出乌青之色!一股强大的、远胜从前的气血之力在他体内轰鸣,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凶兽正在苏醒!
“呃……嗬……”徐骁闷哼一声,强行压制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磅礴力量,闭目调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困扰他多年的武道瓶颈,竟然在这一杯仙液下,有了松动的迹象!这不仅仅是疗伤,这是再造乾坤!是真正的仙缘!
片刻之后,霞光内敛。徐凤年神采奕奕地蹦跶了两下,感觉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仿佛能一拳打死一头龙象!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苏青阳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亲爹:“高人!不!仙师!您这琼浆玉液……还有没有?我买!多少钱都行!我北凉王府倾家荡产也买!”
徐骁也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如同两盏金灯!他对着苏青阳,郑重其事地抱拳,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激:“仙师再造之恩!徐骁没齿难忘!北凉王府,愿为仙师效犬马之劳!”
这一拜,真心实意!这杯仙液,不仅治愈了他多年的暗伤,延长了他的寿元,更重要的是让他看到了突破更高武道境界的希望!这份恩情,比天还大!
苏青阳微微一笑,随手将青玉葫芦挂回腰间,仿佛刚才倒出的真是两杯寻常酒水:“王爷言重了,些许小物,不足挂齿。”他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父子俩,又看向听潮阁那深邃阴暗的角落,语气依旧平淡:“至于此阁中的积秽……”
他话音未落,忽然并指如剑,对着天井上方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由天地间最纯粹的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紫色雷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指尖! 紫霄神雷·微尘生灭!
那点紫光虽小,却蕴含着令天地万物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威压!它出现的刹那,整个听潮阁内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其吞噬!空气凝固,时间停滞!隐藏在石龛深处、地基之下的所有阴魂怨煞,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啸,疯狂地向更深处蜷缩躲藏!
嗤——!
那点细微的紫光,如同有生命般,瞬间没入塔楼顶部那古老的藻井彩绘之中!
下一刻! 轰隆隆隆——!!! 并非震耳欲聋的爆炸,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霄云外、带着无上威严审判之意的低沉雷鸣,在塔楼内部、在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中震荡! 无数道细如发丝、却璀璨夺目到无法直视的紫色电蛇,毫无征兆地从塔楼的穹顶、墙壁、地面、甚至那些石龛之中凭空迸发!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阁内所有阴秽邪气的源头,如同拥有灵智的紫色蛟龙,瞬间贯穿而下!
没有火光,没有硝烟。 只有无声的净化与湮灭! 那些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魂厉魄、那些沉淀的阴煞秽气,在这代表着天道刑罚的紫霄神雷面前,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被分解、净化、化为最本源的虚无!整个听潮阁内,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沉郁、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洁净、仿佛被彻底洗涤过的清新与安宁!连塔内积年的灰尘都似乎少了几分。
紫电一闪即逝,雷音余韵袅袅。 听潮阁内,一片死寂。 徐凤年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徐骁这位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北凉王,此刻也感觉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刚才那瞬间爆发的、仿佛能审判灵魂的恐怖威压,让他这位武道大宗师都感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那绝不是凡间的力量!那是……天罚!
“好了。”苏青阳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是随手掸飞了一只苍蝇,“此间已清净。日后只需勤开窗通风,引些日精月华进来,自可保无虞。”
徐骁和徐凤年父子俩,看着苏青阳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再看看这焕然一新、仿佛从未有过任何阴霾的听潮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徐凤年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的亲娘咧!仙师!您……您真是神仙下凡啊!随手灭鬼,点石成金……不对,是点酒成仙丹!爹!看到没!我就说我眼光好吧!这次真不是骗子!是活神仙!”
徐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苏青阳的眼神,已经彻底变成了高山仰止的敬畏。他猛地躬身,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恭敬,几乎呈九十度:“仙师神通!通天彻地!徐骁……拜服!从今往后,仙师但有所命,北凉上下,莫敢不从!”
徐骁是真的把苏青阳当成了需要倾尽整个北凉去供奉的擎天之柱!这大腿,必须抱紧!死也不能撒手!
与此同时,听潮阁最顶层,一个被强大禁制封锁的隐秘石室门口。 一位身着素白麻衣,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清冷如孤月、背负一柄造型奇异长刀的女子——南宫仆射,正盘膝而坐,闭目苦修。
就在紫霄神雷爆发、净化整个听潮阁的瞬间! 她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的刀芒!她清晰地“感应”到了那源自塔楼下方、一闪而逝、却足以令她灵魂都为之冻结颤栗的、煌煌如天威的紫色雷光!
“这是……什么力量?!”南宫仆射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抑制的震惊与骇然!她在此闭关多年,参悟武学,对听潮阁的阴气了如指掌。然而刚才那股力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那绝非人间武学!
“那是……仙神之威?! 难道是……下面那个人? ”南宫仆射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绣冬\/春雷),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之意。
楼下。 苏青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着眼前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的徐家父子,尤其是徐凤年那副“我抱到金大腿了”的傻乐模样,以及徐骁那“北凉从此有靠山”的炽热眼神,心中莞尔。
看来这北凉王府的“烟火气”,比他预想的还要“热闹”几分。这徐凤年,不仅是个活宝,还是个能带来“惊喜”的福星。至于那柄刚刚入手的戮仙剑……苏青阳神念扫过系统空间内那柄通体暗红、剑身布满诡异血纹、散发着无尽杀戮与破灭气息的古朴长剑(虽然被封印,但其凶威依旧令人心悸),以及脑海中那浩瀚玄奥的紫霄神雷法诀。
嗯,这趟“被劫持”的北凉之行,收获……似乎相当不错。接下来,就看看这位北凉王和世子,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来“招待”他这位“仙师”了。苏青阳甚至有点期待,徐凤年会不会再“慧眼”发现点什么别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