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暖风熏得人懒洋洋,可背着一尊“活祖宗”的徐子陵,只觉得脊梁骨嗖嗖冒寒气。自从松赞干布在他那“轻轻一点”下华丽丽地碎成一地冰渣艺术展品后,他对身后这尊“寒月剑匣”的敬畏之心,那是蹭蹭蹭涨得比寇仲吹牛的速度还快。
“陵少,至于吗?跟背着个炸药包似的?”寇仲扛着他那柄凶威赫赫的天吒魔刀,大咧咧地走在山道上,看着徐子陵那副小心翼翼、仿佛随时准备扑倒护住剑匣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你看我,跟天吒兄多亲热!”说着还拍了拍刀身,天吒刀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似乎在回应。
徐子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紧了紧背带:“你那是找到了臭味相投的‘伙伴’,我这匣子里装的可是位‘祖宗’!脾气大得很!问问地上那位(指松赞干布),他最有发言权,虽然现在发言只能用冰碴子拼字了。”
他心有余悸地回忆那失控的一剑,碎痕的寒意仿佛还残留在指尖。现在别说开匣了,他连意念都不敢往那“碎虚空”的剑意上靠太近,生怕一个念头不对,又把哪位倒霉蛋变成冰雕展品。
宋玉致跟在寇仲身边,看着徐子陵谨慎的样子,捂嘴偷笑:“子陵哥哥,你这剑匣这么厉害,岂不是天下无敌了?看谁不顺眼,戳一下就行!” 她大眼睛里满是促狭。
徐子陵苦笑摇头:“玉致妹妹,莫要玩笑。此剑凶戾,非我所愿,更非我能完全掌控。稍有不慎,便是滔天杀孽。” 他宁愿自己苦修圣灵剑法的精妙招数,也不想再体验那种被神兵主导、身不由己的感觉。
然而,命运的齿轮转动,有时比碎痕剑的寒气还让人猝不及防。徐子陵这“行走的荷尔蒙”体质,加上他那融合了长生诀自然道韵与仙灵之体雏形的独特气质(虽然他自己还没完全意识到),对于某些修炼特殊功法、灵觉敏锐的存在而言,简直就像黑夜里的探照灯,还是带制冷效果的那种。
大唐,慈航静斋。 师妃暄盘膝静坐,试图以剑心通明抚平师父梵清惠吞下“暖玉丹”后那份深入灵魂的屈辱感,以及琼华仙门带来的巨大阴影。然而,心湖之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清冷如月又带着勃勃生机的气息在萦绕——那是徐子陵的气息!当日朱雀大街匆匆一瞥,那背负寒匣、气质空灵纯净的少年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被反复打击的“剑心”之上。尤其在得知他也是琼华仙尊的弟子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夹杂着好奇、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感以及对仙缘的向往)更是在心底悄然滋生。
“徐子陵……”师妃暄默念这个名字,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琼华仙门高不可攀,那个少年更是……危险。但越是压抑,那抹身影反而愈发清晰。
与此同时,远在大明,琼华派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清幽仙峰。 刚刚结束一轮周天搬运的秦梦瑶,缓缓睁开那双蕴藏星河的眸子。她指尖一缕精纯的琼华仙元缭绕,气息比之在慈航静斋时,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质变!眉间那道红痕愈发鲜艳,如同燃烧的道纹。忽然,她心有所感,秀眉微蹙,强大的元神之力如同无形的触角,瞬间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冥冥中捕捉到了大唐方向,一缕让她无比熟悉又隐隐悸动的气息波动——徐子陵!
秦梦瑶的俏脸瞬间沉了下来!如同万年冰封的雪莲骤然遭遇了寒流。
“师——妃——暄!” 冰冷的字眼从她贝齿间挤出,带着凛冽的杀意!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大唐静斋的“师妹”,此刻的心绪正围绕着徐子陵剧烈波动!那点小心思,在她这位已然踏入仙道、元神敏锐无比的琼华弟子面前,简直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一股无名邪火“腾”地窜上秦梦瑶心头!徐子陵是谁?那可是掌教至尊苏青阳仙尊亲自下凡、耗费仙缘点化、收入门墙的衣钵弟子!是她秦梦瑶的小师弟!(虽然还没正式入门,但在秦梦瑶心里,板上钉钉了!)更是她秦梦瑶……第一眼在师尊带回的“水镜留影”中看到那背负寒匣、气质空灵如谪仙的少年时,就悄然动了心的对象!
凭什么?!一个连太一仙径都没走过、还在凡尘打滚的“大唐静斋弟子”师妃暄,也敢觊觎她秦梦瑶看上的人?!就凭她那点三脚猫的剑心通明?就凭她有个被师娘(李雪雁)随手用“暖玉丹”噎了个半死的师父?!
更关键的是,秦梦瑶心思剔透,深谙琼华“生存法则”。
她很清楚徐子陵的天赋和掌教对他的看重!只要徐子陵成功通过太一仙径,以其的潜质和掌教亲传的身份,妥妥的核心弟子!地位与大师兄张无忌、那位据说很得师娘喜欢的司空千落师姐、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江小鱼师弟平起平坐!若是自己能与徐子陵结合……
秦梦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野心的弧度。那她在琼华的地位,将固若金汤,甚至……有望角逐真传!
所以,在秦梦瑶眼里,师妃暄这朵“小白花”,根本不是什么同门师妹,而是妄图染指她“仙途道侣”和“核心地位”的头号情敌!是必须掐死在萌芽状态的不安定因素!
“看来,上次的‘谈心’还不够深刻。”秦梦瑶冷冷自语,身影一晃,已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琼华仙峰。目标——大唐,帝踏峰!
……
数日后,帝踏峰后山,一处偏僻无人的清幽竹林。 师妃暄正心烦意乱地演练着慈航剑法,试图用剑招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少年身影。剑光闪烁,却带着几分浮躁与滞涩。
“妃暄师妹,好雅兴。”一个清冷悦耳,却仿佛带着冰碴子的声音,突兀地在竹林中响起。
师妃暄悚然一惊,收剑回身,只见一袭素雅琼华道袍的秦梦瑶,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一株翠竹之下。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身上,非但不显温暖,反而衬得她气质越发清冷孤高,如同云端俯瞰凡尘的仙子。
“秦……秦师姐?”师妃暄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她强作镇定,微微欠身,“不知师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秦梦瑶莲步轻移,缓缓走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冰寒刺骨,没有丝毫温度:“指教不敢当。只是听说师妹近来心绪不宁,似乎……对某些不该惦记的人和事,过于‘上心’了?”
师妃暄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微变:“师姐此言何意?妃暄……妃暄不明白。”
“不明白?”秦梦瑶的笑容更深了,却也更冷了。她停下脚步,距离师妃暄不过三步之遥,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将师妃暄笼罩!那是纯粹的、更高层次的元神压制!源自琼华正统仙法的浩瀚与威严! “需要师姐帮你……清醒清醒吗?” 话音未落,秦梦瑶的身影骤然消失!
师妃暄瞳孔骤缩!剑心通明疯狂预警,她几乎是本能地全力催动慈航剑典,色空剑瞬间出鞘,化作一片璀璨的剑幕护住周身!然而——
一只白皙如玉、完美无瑕的手掌,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鬼魅般穿透了她引以为傲的剑幕,轻柔地、却带着万钧之力,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噗! 师妃暄如遭雷击!感觉半边身子瞬间麻木!体内真气如同沸水般翻腾逆冲!她闷哼一声,色空剑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几根粗壮的竹子上! 咔嚓!竹子应声而断! 师妃暄狼狈地摔在厚厚的竹叶上,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一口逆血涌到喉咙又被她强行咽下。她骇然抬头,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衣袂飘飘、纤尘不染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差距!天壤之别!她引以为傲的剑心通明,在对方那更高维度的元神锁定和仙元压制下,脆弱得如同纸糊!连一招都接不下!
秦梦瑶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她踱步到师妃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师妃暄的心底:
“现在,明白了吗?”
“徐子陵,是我琼华仙门掌教至尊亲点的核心弟子,是我秦梦瑶的师弟。”
“你,师妃暄,一个连仙道门槛都未摸到的凡俗女子,也配对他动心思?”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若再让我察觉到你的‘剑心’敢往他身上溜达半分……”
秦梦瑶微微俯身,凑近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师妃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温柔却无比森寒的声音低语: “我不介意让你师父的‘暖玉丹’,也给你准备一份。或者……让你也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碎痕’滋味,嗯?”
师妃暄浑身剧颤,如坠冰窟!秦梦瑶话语中的杀意和那毫不掩饰的警告,让她灵魂都在战栗!她毫不怀疑,这位曾经的“师姐”、如今的琼华仙子,绝对说到做到!梵清惠吞玉的痛苦屈辱还历历在目,那碎成冰渣的松赞干布更是梦魇……她丝毫不怀疑秦梦瑶有更可怕的手段!
“我……我不敢了!秦师姐!我再也不敢了!”师妃暄彻底崩溃了,所有的骄傲和矜持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杀意面前粉碎殆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求师姐饶恕!妃暄……妃暄再也不敢妄想!”
秦梦瑶直起身,看着地上瑟瑟发抖、涕泪横流的师妃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满意。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袖口,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记住你说的话。”她淡淡丢下一句,身影再次化作流光,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被撞断的翠竹和瘫软在地、心胆俱裂的师妃暄。
竹林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师妃暄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啜泣。她看着秦梦瑶消失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对徐子陵的旖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琼华仙门那高不可攀、冷酷无情力量的敬畏。她终于明白,那个背负寒匣的少年,是九天之上的仙葩,而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可能要用命去换。
而远在岭南,正被寇仲拉着在溪边烤鱼的徐子陵,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咦?陵少,你冷啊?”寇仲叼着鱼,含糊不清地问。 徐子陵茫然地摇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的寒月剑匣,匣子冰凉依旧。他抬头看了看岭南炽热的太阳,心里嘀咕:奇怪,这大热天的,怎么感觉……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