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脚,万年积雪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将这片亘古荒凉的冰原映照得如同白昼。呼啸的罡风卷起雪沫,如同无数细碎的刀锋切割着空气。
苏青阳停下身形,紫郢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体内。他并指如剑,在坚硬的冰面上迅速勾勒。指尖流淌着淡金色的仙元力,所过之处,一道道玄奥繁复、蕴含着破邪镇魔之力的符文烙印在冰层深处,彼此勾连,瞬间构成一个直径约三丈、金光隐隐流转的圆形法阵——辟魔圈!
金光升腾而起,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淡金色光罩,将凛冽的寒风和刺骨的冰寒隔绝在外,圈内温暖如春。
“蓉儿,你在此等候。”苏青阳语气郑重,不容置疑,“无论山上发生什么,天崩地裂也好,异象纷呈也罢,绝不可踏出此圈半步!此圈蕴含紫郢剑一部分破邪剑意和我布下的金刚伏魔咒印,足以抵挡天仙境以下的任何邪魔外道侵袭和战斗余波。”
黄蓉看着苏青阳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小脸上的嬉笑尽数收敛,用力地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信任和坚定:“苏大哥放心!蓉儿发誓,绝不踏出圈子一步!我就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 她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层次,已非她能想象。她所能做的最大支持,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让苏青阳分心。
苏青阳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身影微晃,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茫茫风雪之中,朝着那高耸入云、被强大结界和浓厚魔气笼罩的琼华派遗址疾掠而去。
风雪更急。黄蓉抱着膝盖坐在温暖的辟魔圈内,仰望着那片被黑暗与冰蓝魔气交织的山巅,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心中默默祈祷。
……
琼华遗址。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断壁残垣被万载玄冰封冻,如同巨大的水晶棺椁,埋葬着昔日的仙道辉煌。破碎的琼华玉砖散落在厚厚的积雪下,断裂的巨大石柱如同巨兽的骸骨,指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深入骨髓的冰寒,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沉淀了数百年的怨念与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
遗址中心,那扇通往禁地深处、由纯粹灵力构成的巨大光门,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蓝光。光门之前,那柄通体流转着月华般清冷光辉的望舒剑,依旧静静地插在冰层之中,如同忠诚的卫士,镇压着门后的恐怖。
就在苏青阳踏入这片废墟核心的瞬间,光门之前,如水波荡漾,一道清冷虚幻的身影缓缓凝聚。她身着素雅的琼华道袍,面容绝美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愁与清冷,正是夙玉的残魂。
“三年了……”夙玉的虚影看着苏青阳,声音空灵缥缈,如同寒泉滴落,“你回来了?看来,你已有了面对他的把握?”她的目光落在苏青阳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三年时间,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已从当初的锋芒毕露变得渊深如海,如同浩瀚星空,让她这缕残魂完全无法看透其深浅。
“是的,夙玉师叔祖。”苏青阳对着这位琼华前辈,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玄霄师叔祖,并非天生魔种。他只是执念太深,误入歧途,被困于魔障数百年不得解脱。弟子此番归来,便是要了却这段因果,助师叔祖挣脱魔念枷锁。”
夙玉虚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仔细地打量着苏青阳,片刻后,那清冷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极其淡然的、带着释然的笑意:“我竟已完全看不透你的境界了……后生可畏。看来,你已远胜于我当年全盛之时。小紫英……收了个好弟子。”
“师叔祖过誉。”苏青阳微微欠身,随即目光扫过这片冰封的废墟,语气坚定,“弟子此来,不仅为玄霄师叔祖,更要让琼华派道统重临此界!在此昆仑祖脉,重立山门,再续仙缘,令琼华之名,光耀世间!”
夙玉的残魂微微一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沉寂了数百年、对故派深沉眷恋被重新点燃的光芒!她看着苏青阳,仿佛看到了琼华浴火重生的希望。良久,那光芒才缓缓敛去,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好……好……如此,我这一缕残念,也终于能……安心归入轮回了……”
“师叔祖且慢!”苏青阳却忽然打断她,在夙玉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认真说道:“弟子深知师叔祖心系琼华,更知您与玄霄师叔祖之间……情深缘浅,憾事难平。这方天地,这崭新的琼华,您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不想再为它尽一份心力?”
夙玉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挣扎。轮回?解脱?她确实早已疲惫。但琼华重生……这诱惑太大!还有玄霄……那个让她爱恨交织、愧疚难当的人……
苏青阳洞悉她的犹豫,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太了解夙玉外冷内热、心思细腻却又容易陷入自我牺牲的性格。心念微动,识海中那株扎根于元神紫府的轮回紫莲光芒大放!
“师叔祖,得罪了!先请入紫莲静养,待弟子了却玄霄师叔祖之执念,再为您重塑真身,定让您亲眼见证琼华盛景!”
话音未落,轮回紫莲的虚影已在苏青阳掌心浮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蕴含着轮回本源气息的吸摄之力瞬间笼罩了夙玉的残魂!
“苏……”夙玉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音,虚幻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被摄入那摇曳生姿的紫色莲花之中,消失不见。紫莲光芒流转,莲瓣轻轻合拢,仿佛在小心地温养着这缕珍贵的残魂。
安置好夙玉,苏青阳目光一凝,落在光门之前那柄望舒剑上!他不再迟疑,一步上前,右手稳稳握住了那冰凉的剑柄!
就在他五指接触到望舒剑柄的刹那!
“铮——!” 望舒剑发出一声清越的悲鸣,剑身剧烈震颤!并非反抗,而是一种被压抑了数百年的、对主人的思念与哀伤!
与此同时! 轰——!!! 光门之后,那被封印了数百年的恐怖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被彻底引爆!一声沉闷而愤怒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穿透了光门与层层寒冰封印,如同实质的音浪冲击波,横扫整个废墟!
“谁?!何人敢动望舒?!!”
伴随着这声震彻灵魂的怒吼,光门剧烈扭曲,一股炽热到焚尽万物、又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恐怖力量洪流,如同火山喷发般,裹挟着深红与冰蓝交织的魔焰,轰然冲破光门,朝着苏青阳狂涌而来!那魔焰所过之处,连万载玄冰都被瞬间汽化又冻结,形成一片片诡异的冰火地狱!
面对这足以瞬间重创普通天仙的魔焰洪流,苏青阳眼神冰冷,没有丝毫退避之意!
羲和剑属性至阳至烈,用之对抗玄霄的冰火魔焰,虽能克制其寒冰,却也可能助长其魔炎凶威!并非首选!
“青索!出鞘!” 苏青阳一声清叱!
锵——! 一声不同于紫郢清越、却更加浑厚、带着古老龙吟般威严的剑鸣,响彻云霄!一道青蒙蒙、仿佛蕴含着无尽乙木生机与破邪神雷的剑光,自苏青阳体内冲天而起!
青索剑!
蜀山双剑之雄!剑身通体青碧,如古藤盘绕,却又锋锐无匹,剑格处隐有雷纹闪耀,散发出磅礴、浩然、专克邪魔外道的无上正气!此剑一出,那汹涌而来的冰火魔焰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竟被那青蒙蒙的剑光硬生生逼得势头一滞!
青索剑光在苏青阳身前化作一道坚韧无比的青色光幕,如同太古青藤编织的壁垒!狂暴的冰火魔焰狠狠撞击在青色光幕之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红蓝魔焰与青碧剑光疯狂交织、湮灭、爆炸!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将周围数座被冰封的残破殿宇直接夷为平地!冰屑与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
风暴中心,青索剑光稳如磐石,将苏青阳牢牢护住!
“哼!区区青索,也敢阻我?!” 一个冰冷、狂傲、带着无尽怨毒与孤寂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从破碎的光门深处传来。
风雪与魔焰的残烬中,一道身影,缓缓踏出。
他长发如墨,披散狂舞,遮掩了部分面容,却依旧可见那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轮廓。一身残破的琼华高阶道袍,早已被深沉的黑红色魔纹侵蚀覆盖。额间一道狰狞的暗红魔痕,如同第三只魔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光。最摄人的是他的双眼——左眼燃烧着焚尽八荒的赤红魔炎,右眼却凝结着冰封万物的幽蓝寒光!冰与火,两种截然相反、本应互相湮灭的极端力量,竟在他身上达成了诡异的平衡与融合,形成一种足以扭曲空间、冻结灵魂又灼烧元神的恐怖力场!
正是入魔已深、挣脱了部分封印的——玄霄!
他周身缠绕着凝如实质的红蓝双色魔焰,每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冰层便无声地化为炽热的熔岩,随即又被极寒瞬间冻结成漆黑的琉璃状物质!毁灭与冰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将这片空间都染成了红蓝交织的魔域!
玄霄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锁定在苏青阳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柄清辉流淌的望舒剑!当看到望舒剑的瞬间,他左眼的魔炎猛地爆燃,右眼的冰蓝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追忆?
“琼华弟子?”玄霄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丝嘲弄,“不对……你的气息……好生古怪!非我琼华正统!说!你是何人?!为何持有望舒?!夙玉……夙玉她……”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周身的魔焰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冰火之力出现了瞬间的紊乱,显露出其内心并不平静。
苏青阳手持青索剑,周身仙元流转,天仙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与玄霄那滔天魔威分庭抗礼!他目光平静地迎向玄霄那双魔焰升腾的异瞳,声音清晰而沉稳,穿透了肆虐的风雪与魔息:
“后学末进苏青阳,受家师慕容紫英所托,持望舒剑而来,特为化解玄霄师叔祖心中执念,重振琼华道统!”
“慕容……紫英?”玄霄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似乎勾起了他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那个坚韧执拗、尊师重道的师侄……但随即,更深的怨毒与狂怒取代了那一丝波动,“化解执念?重振琼华?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疯狂,震得周围空间嗡嗡作响,冰峰上的积雪轰然崩塌!
“荒谬!可笑!琼华已毁!道统断绝!皆是拜天所赐!拜那虚伪的天条所赐!”玄霄骤然止住狂笑,左眼魔炎几乎要喷薄而出,右眼冰蓝冻结了飘落的雪花,他死死盯着苏青阳,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我玄霄!只信手中之力!只问心中之道!成魔又如何?!只要能获得足以向天讨个公道的力量,万劫不复,我亦无悔!小辈,凭你,也配谈化解我的执念?!”
话音未落,玄霄已悍然出手!不再有丝毫废话!
“魔焰焚天!” 他左臂猛地一挥!周身赤红魔炎瞬间暴涨,化作一条咆哮的、由纯粹毁灭魔火构成的百丈炎龙!炎龙所过之处,空间扭曲,万物焚毁,带着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朝着苏青阳当头噬下!
“玄冰封界!” 几乎同时,他右掌虚空一按!右眼冰蓝光芒大盛!一股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瞬间扩散!苏青阳身周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寒冰之力禁锢,空气凝滞,连飞舞的雪花都定格在空中!无数尖锐的深蓝冰棱凭空凝结,化作一片覆盖天地的冰棱风暴,从四面八方朝着被短暂禁锢的苏青阳绞杀而去!
冰火合击!焚天煮海!冻结时空!这便是玄霄入魔数百年,将自身天赋与魔剑之力融合后领悟的恐怖杀招!一出手,便是绝杀之势!
山脚下,辟魔圈内。 黄蓉虽然听不到山巅的对话,但那一声声震动天地的咆哮,那一红一蓝两股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让她心胆俱颤!她的小脸煞白,死死盯着山顶那片被红蓝魔光撕裂的天空,小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两股力量的恐怖,任何一道泄露出来,都足以将她所在的辟魔圈连同她一起化为齑粉!
“苏大哥……”她低声呢喃,眼中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绝对的信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好,双手掐诀,风后奇门在脚下悄然展开一个微缩的八卦阵盘。虽然无法干预战局,但她要尽自己所能,以奇门之力感知能量流动,默默为苏青阳祈祷。
山巅战场。 面对这冰火交织、禁锢绞杀的绝命一击,苏青阳眼中神光暴涨!
“八九玄功·地煞真身!” 一声低喝,他周身皮肤瞬间泛起一层玄黄光泽,肌肉筋骨发出低沉的雷鸣!一股洪荒凶兽般的恐怖气血之力轰然爆发!来自八九玄功的无上炼体神通,赋予了他足以硬撼仙器的金刚不坏之躯!那足以冻结空间的玄冰之力,作用在他身上,仅仅让他动作微微一滞,便被他强横的肉身力量强行挣开!
“青索惊雷!破邪!” 手中青索剑发出震天龙吟!剑身之上,古老的雷纹瞬间亮起!苏青阳仙元狂涌,一剑刺出!不再是单纯的剑光,而是一道凝聚到极致、蕴含着破灭万邪、荡涤魔氛意志的青色雷霆!雷霆如龙,后发先至,悍然劈向那咆哮而来的焚天魔龙!
轰——!!! 青雷与赤炎魔龙狠狠撞在一起!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球形扩散,将方圆百丈内的一切凸起物彻底抹平!深坑之中,岩浆与坚冰诡异并存!
嗤嗤嗤——! 与此同时,那无数绞杀而来的深蓝冰棱风暴也轰击在苏青阳的玄黄真身之上!足以洞穿金铁的冰棱,撞击在他皮肤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爆起无数火星!玄黄光芒流转,冰棱纷纷崩碎,只在皮肤上留下道道浅浅白痕!
“什么?!”玄霄眼中首次露出真正的惊色!他这冰火合击,即使是天仙巅峰也不敢硬接!对方不仅以一剑破了他的焚天魔龙,竟还能以肉身硬抗玄冰封界?!这肉身强度,简直闻所未闻!
“好!好一个肉身成圣的路子!”玄霄的震惊瞬间化为更炽烈的战意与魔性,“但,这还不够!”
他双手猛地合十于胸前! “冰火同源!魔恸天罚!” 左眼魔炎,右眼玄冰,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毁灭性能量,在他胸前疯狂汇聚、压缩!一个散发着毁灭一切、令天地都为之颤栗气息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内蕴红蓝双色的混沌能量球,瞬间成型!
就在这足以毁灭小半个昆仑山的恐怖能量即将爆发之际!
苏青阳眼中幽光一闪,识海内,那枚散发着无上幽冥威严的酆都大帝道果骤然光芒大放!一股凌驾于生死之上、执掌轮回归宿的浩瀚意志,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剑指一引! “轮回紫莲!引魂归真!”
嗡! 那株扎根于元神紫府的轮回紫莲虚影,瞬间在苏青阳头顶浮现!莲瓣舒展,紫气氤氲,散发出温和却直达灵魂本源的轮回之力!一道柔和的紫色光束,如同跨越了时空长河,精准无比地照射在玄霄额间那道狰狞的暗红魔痕之上!更准确地说,是照射在魔痕之下,那被重重魔念包裹、几乎被彻底吞噬的……属于“玄霄”本人的一点本命真灵!
“呃啊——!” 玄霄凝聚魔恸天罚的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最炽热的烙铁烫到了灵魂最深处!他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嘶吼!那毁灭能量球剧烈波动,几欲失控!
轮回紫莲的光芒,如同最纯净的圣水,冲刷着那被魔念浸染数百年的真灵!强行唤醒那被压抑在魔性最底层的、属于“玄霄”的原始记忆与情感——对琼华的眷恋,对飞升的执着,对同门的愧疚,还有……对那个清冷如月、却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夙玉的……思念!
“夙……玉……” 玄霄双眼中那疯狂燃烧的冰火魔焰,在轮回紫光的照耀下,竟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与挣扎,一丝属于“人”的痛苦与脆弱,在那张妖异俊美的脸上浮现!他凝聚的魔恸天罚,能量开始剧烈不稳地逸散!
“就是现在!” 苏青阳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玄霄心神被轮回紫莲撼动的瞬间! 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玄奥莫测的法印,周身仙元与酆都道果之力疯狂汇聚,朝着心神失守的玄霄,发出了决定胜负、直指本心的一击!这一次,并非毁灭,而是……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