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行政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橘红色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协会办公室，落在摊开的白纸上，将苏软笔下刚勾勒出的“时光留痕”四个字染得暖意融融。
“‘定格青春碎片，打捞岁月回响’，下一句用这个怎么样？”苏软笔尖顿在纸页边缘，抬眼时恰好对上陆时衍望过来的目光。
他指尖夹着一支马克笔，正低头调整海报版式，闻言几乎没有停顿：“衔接‘以影像为舟，赴十年之约’，刚好呼应协会成立的初衷。”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笑了。苏软低头看着纸上的文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边，心里漫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熨帖。这已经是他们一起打磨文案的第三个傍晚，从海报主题到字体选择，从配图风格到细节标注，几乎没有任何争执，往往一个人刚开个头，另一个人就精准地接住了后半段的思路。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林晓雨抱着一摞宣传单推门进来，刚放下就凑到桌前，瞥见两人默契的眼神，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刚才我在门口就听见你们一唱一和，现在说话都能接对方的下半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共事了多少年呢。”
苏软脸颊微热，刚想开口反驳，陆时衍已经先一步拿起桌上的草图递给林晓雨：“看看整体效果，要是没问题，明天就能去打印店制作了。”
林晓雨接过草图，目光从标题扫到落款，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不得不说，你们俩搭配是真的绝。这文案既有温度又不煽情，版式也干净大气，比我之前想的那些好多了。”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十年之约”四个字上，语气软了些，“说不定真能让那些毕业多年的校友，想起点什么来。”
苏软心里一动。她知道林晓雨说的“什么”，大概率和陆明、苏婉有关。这段时间跟着陆时衍整理协会旧物，她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往事，知道十年前的协会正是在陆明和苏婉的牵头下才逐渐壮大，而那场未能举办的照片展，成了不少老成员心里的遗憾。
“希望吧。”陆时衍的声音淡淡的，指尖在草图上“十年”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也算是了却他们的心愿。”
第二天一早，打印好的海报就被搬到了校园里。协会成员分成几组，分别贴在教学楼大厅、食堂门口、图书馆公告栏和宿舍楼下的宣传栏里。苏软和陆时衍负责图书馆附近的区域，海报刚用透明胶带固定好，就有路过的学生驻足观看。
“时光留痕照片展？是摄影协会办的吗？”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指着海报问道，身边的同伴立刻凑了过来。
“好像是为了庆祝协会成立十周年，还征集了不少老照片呢。”苏软笑着解释，递过去一张宣传单，“下周六在艺术馆开展，欢迎来参观。”
女生接过宣传单，眼睛亮了亮：“我室友特别喜欢摄影，我回头叫上她一起！”
陆时衍站在旁边，看着苏软耐心地给过往的学生介绍，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想起第一次和苏软在协会办公室见面的场景，那时她还带着点拘谨，说起摄影时眼里却藏不住热爱。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在很多事情上，比他想得还要周到。
“陆学长，苏学姐！”几个协会的干事抱着剩下的海报跑过来，“其他地方都贴完了，咱们要不要去校门口再贴两张？那边来往的人多，说不定还能碰到返校的校友。”
“好。”陆时衍点头，接过干事手里的海报和胶带，转头看向苏软，“一起？”
苏软刚送走一批咨询的学生，闻言立刻点头：“走。”
校门口的宣传栏位置显眼，来往不仅有本校学生，还有不少校外人员和返校办事的校友。两人刚把海报贴好，就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停了下来，目光久久地落在海报上，神色有些恍惚。
“先生，您是校友吗？”苏软主动上前搭话，“下周六的照片展，会展出很多协会历年的老照片，说不定有您熟悉的场景。”
男人回过神，看向苏软和陆时衍，笑了笑：“我是08级的，当年也是摄影协会的。”他指着海报上的“十年之约”，语气里满是感慨，“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协会还记着当年的事。”
“您当年认识陆明学长和苏婉学姐吗？”陆时衍忍不住问道。
男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神复杂了些：“认识，怎么不认识？当年他们俩可是协会的核心，也是我们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对。”他叹了口气，“当年要不是出了那件事，照片展早就办起来了。”
苏软和陆时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一直想了解十年前的具体情况，可问过几个老成员，都只是含糊其辞，没人愿意细说。
“请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软鼓起勇气问道。
男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就在苏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年照片展筹备到一半，陆明和苏婉突然闹了矛盾，之后苏婉就退社了，陆明也很快毕业离校，照片展就这么搁置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听说，好像和一张照片有关。”
“一张照片？”陆时衍皱眉，“什么照片？”
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年大家都在猜，但没人知道真相。”他看了看手表，神色变得匆忙起来，“我还有事，就不聊了。照片展我一定会来，希望能看到当年的一些痕迹。”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苏软和陆时衍都没说话。阳光依旧明媚，可两人心里都笼罩上了一层迷雾。一张照片？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照片，能让一对默契的搭档反目，让一场筹备已久的照片展搁置十年？
“会不会和我们整理旧物时，找不到的那批照片有关？”苏软率先打破沉默。
之前整理协会仓库时，他们发现少了一箱标注着“2014年照片展备用”的底片和照片，当时以为是遗失了，可现在想来，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陆时衍点头：“有可能。”他目光重新落在海报上，海报上的“时光留痕”四个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次的照片展，一定要办成功。或许，我们能从老照片里，找到当年的答案。”
苏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场照片展不仅仅是为了庆祝协会成立十周年，更是为了揭开十年前的谜团，为了给陆明和苏婉，也给所有当年的成员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几天，照片展的热度在校园里逐渐攀升。不仅本校学生纷纷表示会来参观，不少校友也通过协会的官方公众号留言，表达了期待。
苏软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查看公众号的留言区，看着一条条充满回忆的留言，心里既温暖又感慨。有人说想起了当年和社团成员一起采风的日子，有人说想念学校后门的小吃街，还有人晒出了自己当年在协会的旧照片。
直到周三晚上，一条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
留言人没有署名，只写了一句话：“记得当年陆明和苏婉的事，那张照片，真的是误会吗？”
苏软的心猛地一沉。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之前所有的猜测，也让她更加确定，当年的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立刻把这条留言转给了陆时衍。
没过多久，陆时衍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你看到哪条留言了？”
“嗯。”苏软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窗外是夜色笼罩的校园，“你觉得，留言的人是谁？他说的误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陆时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些许电流声，“可能是当年的知情者，也可能只是道听途说。”他顿了顿，“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的事情，确实有隐情。”
苏软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我们要不要试着联系一下留言的人？”
“我已经给对方发了私信，但还没有回复。”陆时衍说道，“再等等看吧。”
挂了电话，苏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张神秘的照片，陆明和苏婉的矛盾，留言里的“误会”，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一起，让她既好奇又焦虑。她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照片展，会带来怎样的答案，又或者，会揭开怎样的伤疤。
周四下午，协会办公室里一片忙碌。大家都在为照片展做最后的筹备，整理照片、制作展板、联系场地、安排志愿者……苏软和陆时衍正在核对参展照片的名单，林晓雨突然拿着手机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激动。
“你们快看！公众号又有新留言了！”
苏软和陆时衍立刻凑了过去。只见最新的一条留言，依旧没有署名，却比上一条更加具体：“当年苏婉带走了那张照片，陆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如果这次照片展能展出那张照片，或许所有的误会都能解开。”
“苏婉带走了那张照片？”陆时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为什么要带走？那张照片到底拍了什么？”
林晓雨也懵了：“这么说，当年的矛盾真的和一张照片有关？苏婉学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软没有说话，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忽然想起，之前在整理苏婉的旧物时，发现过一个带锁的木盒，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纪念品，现在想来，那个木盒里，会不会就藏着那张神秘的照片？
“我去找找！”苏软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协会仓库。
陆时衍和林晓雨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仓库里依旧堆满了各种旧物，光线有些昏暗。苏软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之前放着木盒的柜子。她伸手翻找，很快就摸到了那个熟悉的木质触感。
木盒不大，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锁扣已经有些生锈。苏软把木盒拿出来，递给陆时衍：“就是这个，之前我想打开看看，但是锁上了。”
陆时衍接过木盒，仔细打量着锁扣。锁扣是老式的铜锁，看起来并不难打开。他四处找了找，从仓库角落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根细铁丝，尝试着撬锁。
林晓雨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紧紧地盯着陆时衍的动作。
没过多久，“咔哒”一声轻响，铜锁被打开了。
苏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陆时衍慢慢掀开木盒的盖子。
木盒里铺着一层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几张旧照片和一个笔记本。而最显眼的，是一张放在最上面的合影照。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边缘也有些磨损，但上面的人影依旧清晰。照片里有十几个人，都是当年摄影协会的成员，站在最中间的，正是年轻时候的陆明和苏婉。
陆明穿着白色的衬衫，笑容爽朗，苏婉则穿着一条碎花裙子，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距离很近，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默契和温柔。
“这就是……当年的陆明学长和苏婉学姐？”林晓雨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惊讶，“他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苏软没有说话，目光紧紧地盯着照片。这张照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张普通的社团合影，为什么会成为当年矛盾的导火索？
陆时衍拿起照片，仔细翻看了一遍，背面没有任何文字。他又拿起木盒里的其他照片，大多是苏婉当年的个人作品，还有一些和社团成员的合影，都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不是这张照片？”林晓雨疑惑地说道。
苏软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苏婉清秀的字迹，记录的都是当年在协会的日常，比如今天和谁一起去采风，拍了什么满意的作品，协会又招了新成员等等。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字迹从青涩逐渐变得成熟，内容也从日常琐事，慢慢变成了对摄影的感悟，以及……对一个人的思念。
“今天和陆明一起去山顶拍日出，他说我的构图越来越好了。其实我知道，是他一直在默默指导我。”
“协会要办照片展了，陆明让我负责核心展区的策划，他说相信我能做好。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今天和陆明吵架了，因为一张照片。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他以后能明白。”
看到这里，苏软的手指顿住了。她终于找到了关键信息！
“你们看这里！”苏软把笔记本递给陆时衍和林晓雨。
两人凑过来一看，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因为一张照片吵架，苏婉学姐有苦衷？”林晓雨说道，“那她的苦衷到底是什么？”
苏软继续往下翻，可后面的几页都被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再往后翻，就是一片空白，显然是苏婉后来再也没有写过。
“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林晓雨惋惜地说道，“到底是什么苦衷，她为什么不写下来？”
陆时衍的脸色有些沉重，他拿着笔记本，指尖轻轻摩挲着被撕掉的页面，像是在思考什么。
“或许，她的苦衷，和这张合影有关？”苏软猜测道，“或者，还有另一张我们没找到的照片？”
就在这时，陆时衍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三人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微微一变，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张学长。”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时衍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挂了电话，陆时衍转过身，看向苏软和林晓雨，语气凝重地说道：“是张学长，他也是当年的老成员。他说，当年确实有一张照片，是苏婉拍的，原本要放在照片展的核心展区，可展出前，苏婉突然把照片拿走了，还说那张照片不能公开展出。”
“不能公开展出？”苏软愣住了，“为什么？”
“张学长说，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那张照片拍的是学校后山的一片荒地，但是陆明却觉得那张照片很有意义，坚持要展出。”陆时衍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张学长说，当年陆明毕业后，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一直在找苏婉，也在找那张照片。”
“陆明学长还在找？”苏软心里一震，“那他找到苏婉学姐了吗？”
陆时衍摇了摇头：“没有。张学长说，陆明找了好几年，都没有苏婉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林晓雨忍不住说道：“这也太奇怪了吧？苏婉学姐为什么要突然消失？那张照片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仓库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物的气息，仿佛带着十年前的谜团，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苏软看着手里的合影照，照片上苏婉的笑容依旧明媚，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后，她会选择退社、消失，留下这么多未解的谜团。而陆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到底是想找到苏婉，还是想找到那张照片，又或者，两者都是？
“不管怎么样，照片展如期举行。”陆时衍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相信，那些当年的知情者，看到海报后一定会来。或许，他们能给我们答案。”
苏软点头。她知道，现在再多的猜测也没有用，只有等照片展举办那天，或许才能揭开所有的谜团。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的热度越来越高。海报前总是围着不少人，讨论着即将到来的照片展，也讨论着十年前陆明和苏婉的故事。越来越多的校友留言表示会返校参加，甚至有一些当年的老成员，主动联系协会，询问照片展的具体事宜。
周五晚上，协会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做最后的冲刺，苏软和陆时衍正在核对展板的摆放位置，突然，陆时衍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陆时衍打开短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苏软注意到他的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
陆时衍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软，缓缓念出了短信内容：“明天的照片展，别展出那张后山的照片。否则，后果自负。”
苏软和林晓雨都愣住了。
后果自负？
是谁发来的短信？对方怎么知道后山的照片？又为什么阻止他们展出？
夜色渐浓，校园里一片寂静，可协会办公室里的气氛，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即将到来的照片展，不仅承载着十年的回忆和期待，似乎还隐藏着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