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社团活动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而入，在堆满旧照片的长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自从上周团建回来，苏软和陆时衍之间就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两人虽仍默契配合社团工作，却都刻意避开了关于陆明的话题。此刻，历史文化保护协会的成员们正围着一堆七十年代的老照片忙碌，筹备下周即将开展的“校园时光展”，标注照片人物信息的分工任务被分配到了苏软、陆时衍所在的小组。
“这张篮球赛的照片还好，球员背后的号码能对应上档案记录。”组里的男生陈阳用镊子夹起一张泛黄的照片，指着背面的铅笔字迹说，“就是这个裁判的名字有点模糊，‘李’什么来着？”
苏软凑近看了看，照片边缘已经卷起，油墨褪色严重，裁判胸前的姓名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她刚想说话，旁边的女生林薇薇突然喊道：“哎，这张集体照麻烦了！你们看，除了前排几个老师能认出来，后排的学生几乎都看不清脸，连衣服样式都糊成一片了！”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那张三十多厘米长的黑白集体照摊在桌面上，是七十年代末的校园学生会合影。照片里的人密密麻麻站了四排，后排不少人的脸被前排的脑袋遮挡，再加上保存不当，画面布满划痕和霉点，别说辨认容貌，就连发型轮廓都模糊不清。
“这怎么标啊？连谁是谁都不知道。”陈阳皱着眉，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滑动，“学生会的旧档案里只记了成员名单，没写具体站位，总不能瞎猜吧？”
“要不标注‘七十年代学生会集体照，部分人物信息待补充’？”林薇薇提议道。
“不行啊，指导老师特意强调，这次展览要保证信息的准确性，模糊标注会影响展陈效果。”另一个女生摇摇头，“而且这张照片是协会创始人捐赠的，说是当年学生会的经典合影，意义重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有人提议用放大镜逐个人脸观察，有人说试着对比同期的单人照片，可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不仅没进展，反而因为意见不合吵得面红耳赤。苏软看着混乱的场面，下意识地看向陆时衍——他正蹲在桌旁，指尖捏着一支钢笔，轻轻敲击着照片边缘，目光紧锁着画面上最模糊的后排区域。
“别吵了。”陆时衍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活动室安静下来。他直起身，指了指集体照，“这张照片的模糊主要是物理损伤和油墨老化导致的，单纯用肉眼观察很难提取细节。我可以用图像修复软件处理一下，通过锐化、降噪和对比度调整，把被遮挡和褪色的部分还原出来，应该能辨认出关键特征。”
“图像修复？靠谱吗？”陈阳有些怀疑，“我之前试过用修图软件，效果差得远。”
“专业的图像修复算法和普通修图不一样，能识别像素间的关联信息。”陆时衍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将照片用高分辨率扫描仪扫入电脑，“不过，软件修复只能还原轮廓和细节，至于人物身份的精准对应，还需要参考具体信息。”
苏软眼前一亮，突然想起之前整理协会资料时看到的校友会名录。她立刻说道：“我有个办法！咱们可以联系学校校友会，他们那里登记了不少高龄校友的联系方式，尤其是七十年代的毕业生，说不定有人还记得当年学生会的合影站位。软件修复提取细节，再结合老校友的回忆辨认，双重保险应该能行！”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原本僵持的局面瞬间有了突破口。陆时衍看向苏软，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前的疏离感似乎在这一刻淡了几分。“那我们分工合作，我负责图像修复，你联系校友会对接校友。”他说道，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打开了专业的图像处理软件。
苏软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校友会办公室的电话。起初，工作人员表示高龄校友大多年事已高，不一定能清晰回忆起几十年前的照片细节，但在苏软说明照片对校园展览的重要性后，对方终于同意帮忙联系几位居住在本市的七十年代校友，并将苏软的联系方式转发给了他们。
“搞定了！校友会说会尽快帮我们对接，让我们等消息。”苏软挂了电话，走到陆时衍身边。电脑屏幕上，那张模糊的集体照正在被逐帧处理，原本暗淡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后排人物的轮廓慢慢显现出来，虽然还看不清五官，但能隐约分辨出发型和衣服的样式。
“进度比预想的快，再过半小时应该能还原出可辨认的人脸。”陆时衍侧过头，两人的距离很近，苏软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连忙移开视线，假装观察电脑屏幕，却瞥见陆时衍的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继续操作软件。
半小时后，修复后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虽然仍有轻微的划痕，但所有人物的面容都清晰了许多，前排的老师坐姿端正，后排的学生笑容青涩，连胸前佩戴的校徽都能看清轮廓。众人围在电脑前，对照着协会存档的七十年代学生会名单逐一核对。
“左边第一个是当时的教导主任张老师，这个没问题！”
“第三排左数第五个，是不是档案里写的学习部长刘建国？看发型挺像的！”
“不对，刘建国的档案照片里戴眼镜，这个没戴啊！”
又是一阵小小的争论，虽然修复后的照片提供了细节，但部分人物的身份依然难以确定。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苏软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校友会推荐-王校友”。
“喂，王阿姨您好，我是历史文化保护协会的苏软。”苏软立刻接起电话，按下免提键，“麻烦您帮忙看看我们修复后的集体照，能不能辨认出当年的同学？”
她将手机凑近电脑扬声器，另一边的王阿姨笑着说：“小姑娘别急，我当年就是学生会的干事，对那张合影印象深刻！你们把照片发过来，我帮你们一个个认！”
苏软连忙用微信将修复后的照片发送过去，众人屏住呼吸等待。几分钟后，王阿姨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回忆的暖意：“前排中间穿中山装的是校长，左边是教导主任张老师，右边是团委书记李老师……后排左数第三个，是当时的文艺部长陈芳，她那时候梳着两个小辫子，可显眼了！”
随着王阿姨的指引，照片上的人物一个个被对上了名字，众人兴奋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当说到前排右数第二个位置时，王阿姨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这个是当年的学生会主席，叫赵启明，他可是我们那届的风云人物，后来听说留校任教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学校……”
“赵启明？”苏软心里猛地一跳，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她立刻翻出协会的指导老师名单，指着上面的名字对众人说：“咱们协会的现任指导老师，不就叫赵启明吗？”
活动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名单上的“赵启明”三个字上。陆时衍立刻打开学校官网，搜索指导老师的资料——页面上的照片里，赵老师头发已经花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笑容温和。他将官网照片和集体照里的学生会主席对比，虽然时隔几十年，但眉眼间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是他！”陈阳激动地拍了下手，“没想到咱们指导老师当年竟然是学生会主席，这也太巧合了吧！”
“难怪赵老师一直很支持咱们的校园时光展，原来他自己就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林薇薇笑着说。
苏软和陆时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就在这时，陆时衍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将手机揣进了口袋。苏软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刚才团建时，他爸爸发来的警告短信还历历在目，难道这次发现和赵老师有关的线索，又触动了什么？
就在众人兴奋地讨论着要向赵老师求证时，苏软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和上次的警告如出一辙：“别再深挖照片里的人和事，适可而止。”
苏软的指尖瞬间冰凉，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已经西斜，活动室里的光影变得黯淡。刚才的兴奋瞬间被不安取代——标注工作中的小插曲，竟然意外牵扯出指导老师的过往，而这似乎又触碰到了某个不能触碰的禁区。那条警告短信的发送者是谁？为什么会一次次阻止她调查？赵老师作为当年的学生会主席，是否也和陆明、她妈妈的过往有着某种联系？
更让她在意的是，陆时衍刚才看到手机信息时的反常反应，难道他也收到了类似的警告？或者，他早就知道赵老师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