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阴冷似乎亘古不变,但1986年的一月,却好像提前到来了。它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悄然渗透了进来。大脑封闭术的实践课依旧雷打不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脸色也依旧苍白阴沉,攻击时依然喷洒毒液。
“布莱克伍德,你那所谓的‘绝对秩序’今天是被巨怪踩碎了吗?漏洞多得像筛子!”斯内普冰冷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魔杖尖迸发的精神力如同淬毒的冰锥,刁钻地刺向埃德里克防御的薄弱点。
他黑袍下摆随着挥杖的动作微扬,周身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冻结,黑色眼眸里满是惯有的审视与挑剔,仿佛要从埃德里克的防御中找出更多可嘲讽的破绽他嘶嘶地说,声音是他惯用的武器,淬着毒液和嘲讽。然而,他注意到埃德里克偏转冲击时精神壁垒那近乎本能的微调,比上周更快了百分之五。(有进步。但还远远不够。这个世界不会给你百分之五的容错率。)
他刻意加强了下一次冲击的刁钻角度,瞄准一个理论上需要更长时间反应的节点,近乎残酷地衡量着对方的极限。他看到那年轻人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蹙,指尖蜷缩的细微反应。(痛感。很好。记住这种感觉。它比所有温言软语的教导都更有效。)
埃德里克则面色不变,精神壁垒如水波般荡漾,巧妙地偏转开大部分冲击,只有一丝余波让他眉心微蹙,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瞬。“左侧第三节点转换慢了0.3秒,教授。我会注意。”他的回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心底却已飞速运转——(他今天的目标是我的反应速度,比上周更强调瞬间应变,看来我的课程又升级了,这是在为后续更强力冲击做铺垫)。
课程在一种外人看来与以往毫无区别的高压对抗中结束。埃德里克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随意抹去,指尖还残留着精神高度集中后的发麻感。
斯内普收回魔杖,黑袍在身后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照例是一番刻薄点评,然后不耐烦地挥手让他“滚出去”,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在评估他今日的状态。他看着埃德里克微微喘息,额角带汗,却依旧挺直脊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滚,像是满意,又像是更深的焦躁。(他撑下来了。甚至……消化了一部分压力。)
埃德里克躬身行礼,转身走向门口。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眼角的余光极其自然地扫过斯内普那张堆满论文和魔药材料的办公桌。他的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稳的神色,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他的目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顿了零点一秒。那里,原本放着一盒常见的、霍格沃茨统一采购的锡制瞌睡豆粉罐子。但现在,那个罐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巴掌大的、材质奇特的黑色石钵。石钵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却天然带着一种能吸收光线的哑光质感,里面盛放的瞌睡豆粉末,色泽呈现出一种更深、更均匀的暗银色,甚至在办公室昏暗的光线下,都隐隐流动着一层极细微的、活性极高的魔法光泽。
(默然者黑曜石研磨钵?产于北欧极寒之地,能最大程度保留瞌睡豆中的镇静成分,尤其是对精神有奇效的稀有元素……)埃德里克的魔药知识瞬间做出判断,指尖在门把手上微微用力,指节泛白。(他不是随意放的,他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这不是礼物,是隐晦的补给,他知道我最近需要高质量的瞌睡豆粉)。
就在埃德里克转身走向门口的刹那,斯内普的目光,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落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冰冷的手指在袍袖下微微收紧。那个角落,那个他今早刻意替换掉的锡制罐子。
(默然者黑曜石研磨钵。)
他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便自然地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合上,埃德里克没有立刻离开,他背靠着冰凉的石墙,缓缓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普通瞌睡豆的、更加醇厚冰冷的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放松了些许。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石钵哑光表面吸收光线的质感,以及里面盛放的、经由它研磨出的、活性极高的暗银色瞌睡豆粉末。他知道埃德里克能认出来。那个男孩对魔药材料有种近乎贪婪的敏锐。(他最近尝试的那些古代魔法……对精神的负荷极大。愚蠢的冒险。但……)但他没有说出口,甚至不会承认自己注意到了。他只是换掉了罐子。将它放在一个……对方一定能看到,却又像是无意间摆放的位置。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埃德里克的背影,捕捉着那极其自然、几乎天衣无缝的一瞥。没有停顿,没有表情变化。(他看到了。他知道了。)一股莫名的、细微的紧张感攥住了他,随即被更汹涌的自我厌恶压下。(多此一举。软弱。他不需要你的……补给。)他看着门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壁炉火焰单调的噼啪声。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仿佛在对抗内心某种正在融化的坚冰。
然而,就在斯内普刚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移向一叠待批改的论文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斯内普猛地抬头,眉头紧锁。“进来。”他的声音比意图中的更加尖锐。
门开了,埃德里克去而复返。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抱歉打扰,教授。”埃德里克的声音平稳,目光坦然地迎向斯内普探究的视线,“我似乎……把一张非常重要的古代如尼文笔记纸片夹在刚才那本书里了,可能掉在您办公室了。我能进来找一下吗?”
这个借口拙劣但无法被立刻证伪。斯内普的黑眸锐利地审视着他,似乎在衡量这大胆行为的背后目的。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