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时,壁炉里的火焰正噼啪作响,却暖不透埃德里克心底的凉意。
几个一年级在沙发上,嘴里塞满了巧克力蛙,正在含糊地讨论着买糖的计划;几个女生围在桌旁,对着一本时尚杂志指指点点,笑声清脆得有些刺耳。没人注意到埃德里克的反常——他往常回休息室会直接去角落看书,今天却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地窖走廊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书脊。
他最终还是走向了那个角落,将书放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叩”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翻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走廊尽头那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斯内普以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抱着那个墨绿色襁褓,宽阔的肩膀线条绷得像拉紧的弓弦,确认魔杖位置时那快速而警惕的动作……那个一向以阴沉、刻薄、掌控一切形象示人的魔药大师,在那一刻,剥落了所有坚硬的伪装,像一个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钢丝的人,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生命力,都凝聚在确保怀中那一点脆弱的温暖不会坠落。
(他会去多久?目的地是哪里?会不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埃德里克的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律地轻轻敲击,节奏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如果他直到傍晚,甚至深夜都没能安全返回,被独自留在办公室里的波比,会不会因为过度担忧而慌了手脚,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这些带着关切倾向的念头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指尖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向来只习惯于计算“如何利用局势”、“如何规避风险”,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下意识地“担心”起别人的安危了?尤其对象还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傍晚时分,埃德里克故意绕到地窖办公室附近。门紧闭着,里面没传出任何动静——波比应该在守着办公室,没敢出来。他靠在走廊的石墙上,假装在看手里的《大脑封闭术进阶指南》,眼角的余光却盯着那扇门。
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被刻意压制、却依旧能听出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室外夜露的湿冷气息。黑色的旅行斗篷下摆扫过打磨光滑的石板地面,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是斯内普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清晨出门时更加苍白疲惫,眼下的乌青几乎蔓延到了颧骨,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斗篷的肩部沾着几片不易察觉的、带着夜露的细小草屑,昭示着他曾去过户外。怀里的襁褓依旧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内里的情况。但埃德里克敏锐地察觉到,斯内普托抱着襁褓的手臂动作,比离开时更加稳定,甚至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不易察觉的松弛。在伸手推开办公室门时,他甚至下意识地用脚尖极轻地抵住了门轴下方,确保那老旧的门扉不会发出任何可能惊扰到怀中熟睡婴儿的吱呀声。
他的全部心神显然都系在怀里的孩子身上,目光匆匆扫过走廊,并未在角落里那个“专心看书”的学生身上停留。或者说,极度的疲惫和归巢后的松懈,让他暂时降低了对周围环境的绝对警惕。
门关上的瞬间,埃德里克听到里面传来波比小声的询问:“教授,小主人没事吧?”斯内普的回答被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模糊的音节,但那股一直萦绕在他周身、如同实质般的紧绷感,似乎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明显消散了一些。——看来,这次秘密的校外之行,虽然有风险,但最终结果是顺利的,至少,暂时解决了某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埃德里克合上书,转身离开。他没去探究斯内普到底去了哪里,也没追问孩子的情况——他清楚,现在任何“多余的关心”,都会被斯内普解读为“窥探”。
接下来的几天,埃德里克的观察更细致了。他发现,斯内普的魔药课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点就炸”——某些人不小心打翻了坩埚,斯内普虽然依旧冷着脸,却只是让他们“把地面清理干净,写一篇两英尺长的检讨”,没再额外惩罚。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埃德里克看在眼里。他开始思考:斯内普的“软肋”是那个孩子,那能不能通过“不触碰软肋,却帮他减轻负担”的方式,进一步拉近与他的距离?
机会在一周后的魔药实践课上出现。那天要配制“缓解疲劳的药剂”,斯内普站在讲台上讲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他最近依然没睡好。
“……缬草和薰衣草的比例必须精准,少一滴,药剂就会变成淡紫色,失去效果;多一滴,就会有刺鼻的气味。”他嘶嘶地说着,目光扫过全班,落在埃德里克身上时,停顿了两秒。
埃德里克按照步骤配制药剂,指尖灵活地控制着银勺的剂量。他故意把药剂的成色控制在“优秀”——比平时的“良好”更出色,但又没到“完美”的程度,刚好能引起斯内普的注意,又不会显得刻意。
果然,斯内普在巡视时,停在了埃德里克的坩埚前。他看着坩埚里淡蓝色的药剂,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布莱克伍德,你似乎总能在‘刚好合格’和‘优秀’之间找到平衡。”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丝疑惑。
埃德里克抬起头,语气平静:“教授,我只是按照您的要求,精准控制剂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药剂的配方,稍微调整一点缬草的用量,或许能更好地缓解精神疲劳——我在《高阶魔药配方改良》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他没提“斯内普需要缓解疲劳”,只谈“学术探讨”,既符合“工具人”的设定,又悄悄递出了“帮助的信号”。
斯内普盯着他看了几秒,黑眸里的警惕少了些,多了点审视:“《高阶魔药配方改良》?那本书的作者对‘剂量调整’的理解过于激进,你最好别轻易尝试。”话虽如此,他却没立刻离开,反而蹲下身,用银勺轻轻搅动了一下埃德里克的药剂:“不过,你这次的剂量控制,确实比之前精准。”
这是斯内普第一次“正面肯定”他的能力。埃德里克心里微动,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谢谢教授指点,我会注意的。”
下课铃响后,学生们纷纷离开。埃德里克故意磨磨蹭蹭,等到教室里只剩他和斯内普时,他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斯内普忽然开口:“布莱克伍德。”
埃德里克停下脚步,转身:“教授,您还有事吗?”
斯内普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高阶魔药配方改良》上,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关于‘缓解疲劳药剂的改良’,下次实践课,你可以尝试一下。我会看着你操作。”
埃德里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斯内普这是在“回应”他的试探。他躬身行礼:“是,教授。”
走出教室时,埃德里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知道,自己和斯内普之间的“博弈”,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地窖的石壁依旧冰冷,但埃德里克却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比之前多了点“人情味”。他看着远处的公共休息室,心里有了新的计划:他要继续扮演“工具人”,但也要在适当的时候,递出“无害的帮助”——他想看看,这个为了孩子铤而走险的守护者,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埃德里克离开的方向,黑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知道,埃德里克有秘密也有目的,可对小斯内普他是唯二的知情者,加上斯莱特林的“分寸感”,却让他无法轻易排斥——或许,让埃德里克知道“部分真相”,并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