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埃德里克又又又一次对着浴室那面镜子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上细密的银线刺绣,仿佛要将每一个字烙进灵魂深处:“斯内普教授很强,知识渊博,手段高超,追求力量与掌控……这难道不正是我渴望的吗?崇拜他,贴近他,学习他,直至……超越他。这有什么不对?”
(一遍又一遍,谎言重复千遍,连自己都快要信了。至少,那份对力量的渴望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足以成为最坚固的伪装基石。)
这近乎自我催眠的暗示,让他的“敬慕”渐渐褪去了刻意的外壳。有时,当斯内普那黑袍下摆如蝙蝠翼展般冷冽地扫过地面时,埃德里克会恍惚一瞬:那目光里灼烧着的,究竟是演给对方看的热切,还是真的被那份隐藏在阴郁与刻薄下的、不容置疑的强大所吸引,从而燃起的、带着战栗的渴望?
为了让这场“敬慕”利益最大化,他花了两晚在费尔奇办公室外的阴暗角落里蹲守,忍受着洛丽丝夫人时不时巡逻的锐利目光和角落里蜘蛛网的骚扰,终于偷摸到一份字迹潦草、沾着茶渍的霍格沃茨教职员简易日程表。从此,城堡的走廊、图书馆的深处,斯内普的路径上,总少不了他“恰好出现”的身影,这反常的高频偶遇很快落进了其他学生眼里,成了公共休息室里窃窃私语的谈资。
流言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霍格沃茨古老的石墙。而风暴的中心,此刻正位于图书馆那弥漫着陈旧羊皮纸与墨水气息的长廊。
午后的阳光斜斜渗入,在积尘的橡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斑驳。空气里混杂着旧纸张的霉味与远处皮皮鬼若有若无的窃笑。埃德里克靠在禁书区附近冰冷的书架旁,怀里抱着三册远超一年级水平的魔药典籍——最上面的《高级魔药制作》封皮磨损,书页间夹着写满工整批注的羊皮纸。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脊上凸起的烫金标题,目光却如锁定目标的窥镜,紧盯着长廊尽头。当那抹熟悉的玄黑袍角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悄无声息地转过拐角时,他的心脏骤然一紧,随即狂跳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埃德里克立刻像一枚被磁石吸引的钉子,精准地迎了上去。怀里的书有点沉,压得他小臂微微发酸,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微微仰头看向斯内普,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那不是演出来的、浮于表面的热切,而是混着对知识深入骨髓的真切渴求,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指尖因这份即将靠近“力量源泉”的期待而轻轻发麻,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教授!太好了!”他的声音压得不算高,却裹着难掩的、仿佛发现宝藏般的急切,尾音又刻意放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不惹人厌烦的恭敬,“我刚才在《高级魔药制作》里翻到非洲树蛇皮逆鳞处理的章节,您看这里——”他腾出一只手,飞快地、几乎带着点献宝似的意味翻开沉重的书页,指腹精准地点在那一行行密密麻麻、足以让普通学生头晕眼花的文字上,“这两处注解明明说的是相反的处理顺序,我对着家里的铜坩埚偷偷试了两次都失败了,药液直接碳化,百思不得其解……您能允许我占用您宝贵的一分钟吗?就一分钟!” 他适时地露出一点属于好学少年的、略带腼腆的恳求。
说话间,他极其自然地侧过身,脚步轻巧而迅速地跟上斯内普原本未作停顿、意图无视他径直离开的步伐。黑袍的布料带着微凉的触感扫过他的手背,他立刻像调试精密仪器般调整距离,保持在半臂之内——近到能让斯内普无需费力就能清晰看见他书页上那些细致到令人发指的批注,又远到不至于让那身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冷冽气压立刻朝自己倾轧而来。他的肩膀微微前倾,后背却绷得笔直,连脖颈仰起的弧度都透着一种对绝对权威的、近乎虔诚的仰视,仿佛再靠近一分,就能从斯内普身上多汲取一些那令人心驰神往的魔药智慧之光。
就在这时,三个抱着厚厚一摞书的拉文克劳学生从另一侧书架后面转出来,撞见这一幕时,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了顿,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最左边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脸上点缀着几颗雀斑的女生飞快地捂住嘴,用胳膊肘狠狠撞了撞身边的同伴,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足够清晰:“他又来了……这周第几次了?我记得周一在魔药教室门口见过,抱着一堆笔记;周三又在三楼那个滴水兽雕像旁边堵着,问什么‘生死水’的冷凝速率问题;这都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了?他是不用上其他课的吗?”
“天呐,他看起来是真的……崇拜斯内普教授?”同伴皱着眉,视线在埃德里克亮得惊人、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睛和斯内普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下颌线绷得死紧的侧脸间转了一圈,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还掺了点看勇士赴死般的同情,“敢这么一次次凑上去跟斯内普搭话,勇气绝对可嘉,但这品味……真是独特得让人费解。你忘了上周他请教完某个冷门变种后,手腕上还留着被教授魔杖不耐烦挥开时、气流扫过的红印子吗?他当时居然还在笑!”
最后一个女生没说话,只悄悄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怀里那本厚得像砖头的《魔法史》,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神里的惊讶和一点点“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的惶恐几乎要溢出来。
这些细碎的议论像穿过林间的微风,轻轻刮过埃德里克的耳朵,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些声音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斯内普的黑袍在他眼前晃动,对方那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偶尔不耐烦地碰一下禁书区冰冷的铜制门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都让他的注意力更集中几分。他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所有心神都紧紧缠在斯内普身上,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只等着对方开口——哪怕是一句裹着冰碴的、能冻伤人的冷硬拒绝,也好过这场精心策划的“偶遇”最终落得空泛,无法达成那隐秘的接触与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