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古老又茂密的树木投下繁重的阴影,张牙舞爪地像是神话故事中的鬼怪。
被阴影包围的山间别墅无声伫立,只有顶楼的卧室还闪烁着一点光芒,从帘幕的缝隙间漏泄而出。
年长的男人轻轻搂抱着自己收养的小狼,一只手在后背轻轻拍打,像是在安抚;另一只手从颈下穿过,落在顺滑的银发上。
……紧绷的脊背,鲜明的透出警惕和抗拒,但又乖乖蜷缩着不动,假装卸下武器,作出冷漠而顺从的态度。
“要听睡前故事吗?”
先生当作没有发现问题,这种克制又警觉的小兽姿态很有趣,虽然有点危险,但他相信小狼的自制力和冷静头脑。
……真要殊死搏斗,这么近的距离,先生对自己毫无信心。
“您想讲的话。”已经被命名为黑泽阵的孩子道。
这话听着怪怪的。
先生眨了眨眼,他没在意,而是继续问道:“那要听什么类型?”
小孩冷漠地回答:“恐怖故事。”
即便看不清楚表情,先生也能敏锐察觉到,小狼伸出的无形尖刺。
猛兽哪怕是幼年也依旧危险,孩子虽然有问有答,但却在不经意间露出锋芒。
先生无声笑了笑,他又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有鬼怪的恐怖故事,还是没有的?”
“人心比鬼怪更恐怖。”黑泽阵道:“我要听真正的恐怖故事。”
卧室里的轻语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
四周忽然间变得十分安静。
暗自戒备的男孩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一点,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复仇的‘厉鬼’有没有成功,他的仇人死了吗?”
“没有。”
先生眯了眯眼,他缓缓道:“他以为自己是为复仇和延续新生而爬回人间,但可怕的是……”
“他在后来才发现,他只是想活着。”
“为了这个目的,他和那些曾经的仇人又成了盟友,合作、勾心斗角,满是算计。”
“你说……可不可笑?”
“贪婪和妄念,才是人心里最大的魔鬼。”先生轻声道。
孩子沉默片刻,在男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不可笑。”
“什么?”先生一怔。
“我说,”黑泽阵也放缓语气,他冷冷道:“活着是人最基本的权利,有什么贪婪和狂妄的?”
“放弃才可笑。”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黑泽阵哼了一声,最后评价道:“这个故事不恐怖。”
———
那要是……没有机会了呢?
乌丸莲耶醒来后想到,大概是穷途末路,他最近总是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都是不曾发生的事,似乎每个都是他曾经考虑过的“如果”,然而最终也只是个停留在脑海里的可能。
———
又一次醒来的乌丸莲耶陷入思索。
他这是做梦梦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在故事终局前做梦、梦里是想象出的二十多年前与琴酒相处的不存在片段?
有点绕口。
脑子也有点打结。
恍恍惚惚思索片刻后,先生再一次陷入沉睡。
梦中泡沫泛起又破碎,一切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