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贝尔摩德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男仆,跟在管家黑泽松旁边,近距离接触警察厅的办案人员,趁机将案卷资料和证据材料全都细致的翻阅研究一遍。
黑田兵卫的懵逼转移到贝尔摩德身上,她看着技术人员出具的“监视录像无异常”结论和各种目击者口供,脑子里浮想联翩——这世上真有鬼?
那如果鬼存在的话,其他什么占卜、诅咒、预言等等之类的东西,也并非封建迷信?
贝尔摩德大为震惊,只觉世界观被刷新。
不过看过黑羽盗一的魔术,贝尔摩德觉得,如果一个魔术师有准备的话,或许也能通过隐蔽的操纵,达成这样奇特的结果——但这样的骗局,瞒得过警察,瞒不过琴酒吧?
敬业且虔诚的参加完黄昏别馆的驱邪仪式,贝尔摩德特意返回鸟取,准备和琴酒见面。
她脑子里有很多困惑,必须得再次交谈。
接到她发来的消息时,琴酒正在陪先生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闲聊。
“你先去见莎朗。”
乌丸莲耶轻轻转动手中的钢笔,身前圆桌上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字迹凌乱,显然书写者尚未完全整理好思绪。
他眉头微锁:“怎么挽救世界,我还得通盘考虑,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探讨。”
琴酒颔首,这几天先生的精神状况一日比一日好,于是先前在梦境中因为契约而中断的谈话,也重新被提上日程。
挽救世界只是个大方向。
接下来细分下去,根据他们的立场和目的,还要精准确立一份行动纲领,作为整体指引。
乌丸莲耶作为世界真相的实际见证者,他得认真整理“奇遇”获得的情报,不能像先前那样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容易遗漏关键。
———
贝尔摩德悄然站在湖畔,正看着湖面发呆。
她很喜欢这片湖泊,隔两天就要抽时间看看,安静欣赏水波轻漾的美景,这会让她烦恼全消。
琴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水面的倒影显露出他的身形。
贝尔摩德没有回头,她盯着水上的影子,透过水波注视着站在她不远处的琴酒。
伸出手,贝尔摩德弯下腰。
她的指尖触碰到水面,原本只是随风轻微晃动的影子,立刻便从她指下碎开,模糊成看不清的光影。
“这座湖叫什么名字?”
贝尔摩德遗憾的直起身体,拂去墨绿美甲上沾染的水滴。
果然啊……水中月是捞不起来的,甚至碰不到。
琴酒瞄了贝尔摩德一眼,没有过多探究对方话语里的怅然,他淡淡道:“先生说,这片湖就像是一轮黑暗中的月,无论阴晴圆缺,都能莹然生辉,所以他取名叫做‘银月湖’。”
“水枯的话,岂不是看不到了?”
“月也有朔月之相,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贝尔摩德转过身,露出微笑:“小阵有没有觉得,先生在喻指你?”
“那是先生的事。”
和他关系不大。
琴酒冷淡的道,微风吹动他耳畔的银色发丝,略带冰凉的痒意划过脸颊。
他重新把那缕调皮银发别到脑后,随即双手插兜,又上前一步,和贝尔摩德并肩而站。
开阔的湖面让人心胸为之一宽,略带水汽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肺腑,沁凉感驱散暑意,更觉舒适。
就是蚊子多了点。
幸好,两个人都是不招蚊的体质——可能跟血液有关。
经过人工改造的身体,不再是那些蚊子口中的美味。
沉默的看了会儿风景后,贝尔摩德再次开口,说回正事。
“你和先生让我看的,我全都看过了。”
“所以……真的不是某个魔术师的恶作剧?”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别那么敏锐,这样其他人就可以瞒过你,我也能找些理由说服自己。”
“可以睁眼看世界,为什么要闭着?自欺欺人很有趣?”
琴酒冷嘲一句,就算事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总比被蒙在鼓里、当个傻瓜好。
与其愚昧的活着,他宁愿清醒的死去。
更何况,愚昧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就被影响操纵着丢掉性命。
贝尔摩德又沉默下来,良久她轻呼一口气,语带迷茫:“……那么,我们的敌人是谁?某个黑羽家的鬼魂吗?”
“提醒过你,不要把思维囿于一个小家族。”
琴酒有些无语,不过全部世界真相不可能现在告诉贝尔摩德,这女人心理脆弱又感性多疑,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Gin,我想不到。”贝尔摩德可怜兮兮的道。
狐狸又开始撒娇了。
琴酒心想,他略微考虑,简单的道:“你可以认为是一种‘规则’带来的针对性限制。”
“就像基础学科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前景应用受到实际限制、只能是学者的一种猜想一样。”
“组织的目的太过高远,同样受到某种看不见的规则制约,让我们没办法轻易得偿所愿。”
“……应该能听明白?”
贝尔摩德眨了眨眼,她归纳道:“意思是,我们太优秀,超过世界平均水平太高,所以被扯了后腿?但这和鬼有什么关系?”
“有科学就有神秘,科学解释不了的那些,只能被列入神秘。”
“鬼只是一个称呼,我更倾向于刚刚的说法。”
“规则?”
“对。”
贝尔摩德抓了抓浅金的长发,似懂非懂。
琴酒干脆道:“算了,原理你不用想太多。”
“只要注意几点就可以。”
“如果你的信念突然因为某些事产生动摇、板上钉钉的事忽然失败或者横生波折、日常中出现过于偶然的巧合、以及莫名其妙突然生出多余的感情……”
“有这些情况就必须小心警惕。”
贝尔摩德连忙把要点记下,虽然她依旧觉得琴酒说的云里雾里,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只要她多比对、多反思,应该没那么容易落入所谓“规则”制造的陷阱吧?
这会儿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几条她似乎全中。
而最初的转折……发生在十几年前的纽约,她似乎还听到了一声幻听般的轻响。
她一直就觉得有些怪异。
细思极恐。
——我已经挣脱出来了?
贝尔摩德脊背后泛起细密的冷汗,她诚恳的道:“谢谢你,小阵。”
“我大概明白了,以后会更加小心。”
琴酒察觉这女人语出肺腑,心里面感到一丝宽慰。
“听伏特加说你一直耿耿于怀。”
“晚上,我请你喝一杯味美思吧。”
贝尔摩德眼睛一亮,立刻得寸进尺:“要小阵亲手调的!”
味美思要什么调酒?
琴酒呵呵,决定给贝尔摩德一杯气泡版纯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