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确信,他跟先生之间,肯定存在信任。
但是这种信任程度尚达不到放开心灵的苛刻条件。
对于敏感多疑的杀手来说,想通过这点时间达到标准,还是难如登天。
哪怕有boss的催眠做辅助,以及他自己的尝试,但本能就是本能,一旦达到临界点,即使正在安稳的熟睡,他也会立刻脱离那种意识略微模糊的状态,瞬间变得清醒。
有的时候,甚至会不假思索的发动攻击。
在第二次把乌丸莲耶的手腕拉脱臼后,琴酒的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看着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的男孩,无奈的道:“Gin,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要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力量有限,这两次肯定会直接掰折,想要痊愈就得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脱臼对于先生来说,也是蛮疼的。
可怜一下实际年龄超过一百多岁的老年人吧,就算是注射Silver bullet,研究人员都体贴的让他无痛睡到醒。
托着手腕的乌丸莲耶下意识给红肿的关节哈气,试图减缓刺痛。
还是琴酒看不过去,去拿了冰袋给boss做冰敷。
垂着脑袋的男孩有点蔫,被冰袋暂时缓解了疼痛的乌丸莲耶却不以为意。
答应的时候他就预见到会遇到这样的困难。
现在可好,还要他这个伤者来安慰行凶对象。
啧啧,总觉得越活地位越低了。
乌丸莲耶脑海中飘过奇怪的想法,他看向亲手带回来的小狼崽子,语气温和:“继续谈心?”
这段时间他们除了近距离相处外,还会经常谈心,不拘泥于任何话题,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更深层次的掌握彼此的喜好和性情特点。
肢体接触是为了降低本能反应,让彼此敏感的神经熟悉气息。
虽然他们曾经躺在一张床上休息,但那都有乌丸莲耶的催眠做辅助,以及琴酒本身对于boss的一定信赖。
语言交流就是心灵层面的交融,让灵魂更加贴近。
两个人的进度初始还算正常,之后就卡在节点上再也不能越过半步。
有乌丸莲耶的问题,也有琴酒的问题。
根本原因,在于两人都不是那种能够容忍有人过分靠近的人。
一种根植在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孤高。
上百年的阅历让乌丸莲耶的心态再也回不到普通人中去。
从黑暗血腥中闯出一条路的杀手同样格格不入。
就像是举着两根针,他们小心翼翼的试图让针尖相对,但足以容纳彼此的落脚点太过细小,靠过去只会错过,然后刺伤握针的手。
琴酒这样不肯轻言放弃的人都感到挫败。
只是他自己受伤倒也罢了,偏偏他控制不住的时候,会伤到先生。
身体总比意识快。
这就让琴酒难以容忍。
他干巴巴的开口,像往常一样谈论起组织。
上辈子的生活几乎只有任务的琴酒实在找不出什么有趣的事逗人开心,只能讲那些乏善可陈的任务或者这辈子的猜想。
在这段时间内,他已经讲了纽约的五大家族,他曾经的揣测以及组织和它们的关系;
他提到了离开前贝尔摩德的变化,令人欣喜;
说到对先生种种布局的猜测,朗姆产生的动乱终将由朗姆终结;
欧洲分部的传说与白兰地的疑点;
曾经执行某个狙杀任务时,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守了三天两夜,感觉人都快被冻成冰雕;
和目标长得相像的不知为何有很多,会因为发型原因认错人;
……
琴酒非必要情况下,并不喜欢多话。
虽然他不是个冷漠到多蹦一个字都嫌累的酷男,但也称不上有多健谈。
他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开口。
戏谑的、嘲弄的口吻,偶尔对那些老鼠或者叛徒生出几分猫儿似的恶趣味——当然,更大概率是懒得废话直接崩了。
也或者是冷静的分析局势和情报、下达任务部署。
像和先生这样正儿八经的纯聊天,十分稀少。
琴酒刚开始甚至连找个话题都得仔细考量,竭力让自己言之有物。
必须得和正经事沾点边。
后来才在乌丸莲耶的引导下,他的思维终于超出桎梏,慢慢的不再在窠臼中打转。
虽然说的最多的还是任务,但都是上辈子的任务,可以当一个故事听的那种。
再接下来,先生就会抛出一些琴酒从不去思考的问题,让他回答。
开拓视野、增长见闻。
把琴酒的意识进一步拔高,像是用双手从男孩腋下穿过,托着他,带着他一起往高处走,从高处看。
乌丸莲耶观察着琴酒的表情。
该说的似乎都说的差不多,他的Gin搜索枯肠,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来继续。
“既然又说到组织,那就说说组织的变革吧,我们之前约定,要深入的谈论一次。”乌丸莲耶笑吟吟的道。
“……我还没想好。”
琴酒拧起眉,当初说的是让他想好了主动来找先生。
但最近他根本没时间考虑组织架构的事。
“美国分部的动乱已经在收尾阶段,你要是再不想好,可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乌丸莲耶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注视着表情浅淡却已经明显可以认作是苦大仇深的琴酒,忍俊不禁。
“……有这么难吗?好吧,我们从简单一点的地方入手,Gin可以一边回答,一边慢慢思索。”
“反正今天是不可能再尝试别的了。”
先生“嘶”了一声,不敢在乱动手腕。
他本来想装作轻松的样子,降低一下琴酒的压力,但很显然,没成功。
琴酒干脆抓过先生的手,裹了毛巾的冰袋被他轻轻放在手腕上,然后两只手困住那只乱动的手,让它再也不能妄为。
“您说。”
“嗯,那就从你的认知开始。”
“你觉得组织的结构怎么样?你也见识过其他的黑色势力,如果不知道怎么归纳的话,就参考一下其他,说一说你的直观感受。”
乌丸莲耶鼓励的道,这是一个主观问题,没有任何难度,作为谈话的起始最为合适。
琴酒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比对过,在荷兰庄园第一次谈到组织时,在之后和先生的谈话中,甚至是上辈子,他就有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