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目光一凝。
虽然对实验室可能出问题的事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这么早就已经出现苗头。
深深看了贝尔摩德一眼,乌丸莲耶没有错过对方看向琴酒的眼神,想到对方提到的贝尔摩德夜里发疯的事,他对莎朗的心态变化有了直观的体会。
把小阵当做良药吗?
可是,这么做真的不是在饮鸩止渴?
乌丸莲耶心思一转,不过比起其他虚无缥缈的想法,似乎还是把这根游丝系在琴酒身上更好,起码琴酒稳定且是己方。
莎朗出乎意料的心理脆弱。
他还以为有过惨淡的童年,经过后来他和组织的教导,现在的不老魔女和声名鹊起的大明星,有这样丰富复杂的经历,可以锻炼出一颗大心脏。
结果……
反倒像是揠苗助长了。
贝尔摩德的心态和实力不成正比,当时因为一部电影就莫名其妙的入戏太深走不出来,现在又因为琴酒的某些特征把自己的感情孤注一掷的强加到一个孩子身上。
她又不知道琴酒的真实情况,怎么就这么……
乌丸莲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贝尔摩德了,但这起码是个好现象。
把脆弱的精神投注到琴酒身上,或许就不会变成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炸了自己也就罢了,还要牵连到组织和其他人。
贝尔摩德被乌丸莲耶看的心惊肉跳,像是一下子梦回六岁那年。
那个时候她被领着来到这位据说很好心的先生面前,那个人戴着乌鸦形状的面具,一双猩红的宝石嵌在眼睛的部位——她后来才发现那不是宝石,而是真的有人可以拥有这般满是血色的眼瞳。
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这个印象过于深刻,哪怕后来的乌丸莲耶表现出温和亲近的态度,她也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但贝尔摩德还是无法忘记当初的那一次对视。
这份血脉维系轻飘飘的,感觉并不保险。
贝尔摩德想要变得有用,她要变得更有价值,才不会被轻易丢弃。
怀揣着这种想法,她才一步步走到实验室,蜕变成组织的不老魔女。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朗姆等寥寥几个老成员,当着面也不会对她放肆。
她好像一下子就登了顶,取得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没有了梦想和追求,贝尔摩德感到空虚,沉迷黑暗十几年后,她借口更好的和上流社会发生交集,拉拢市场上的资金流,开始发展副业。
并很快成了周旋在名流权贵、富豪学者之间的交际花,也成了这些力量和组织之间的中介和“过滤器”。
对于先生和组织,贝尔摩德变得既警惕又没那么警惕。
她的神经在空茫和疲惫中松懈,紧绷的弦放松,转而生出其他的、微妙的心思——她慢慢对自己这副不会变老的怪物模样感到恐惧。
并在愈演愈烈中,因演戏时的体验放纵而扭曲,衍生出更多的细小想法。
……实验体。
虽然颇为完美,但归根结底,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实验。
哪怕也有她自己对于青春永驻的一丝憧憬,但人体实验到底是冰冷的,她忘不了那段充斥着白色、试管、药剂、手术台的浑噩经历。
液体是凉的,缓慢推入静脉,冻得她神经一哆嗦,也把未知的恐惧注入血管。
贝尔摩德的小动作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起初她认为自己只是发泄,事后也会斩除后患。
后来在心态越发不稳定后,再加上乌丸莲耶即便发现一些小苗头,也对她极为宽容,贝尔摩德的动作便越发肆无忌惮。
当然她没有失智,会尽量做的不漏风声,把自己隐藏好。
偶尔表现出一点异常,也不过是故意为之,免得她身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会让乌丸莲耶起疑。
贝尔摩德做过的那些,绝大多数都是小打小闹,影响很快就消失了,少有的一部分,她最近也在抓紧时间把尾巴清理干净。
唯有威尔德。
实验室主管的副手,不好处理。
这个双料博士的眼神恶心极了,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然而鬼使神差的,贝尔摩德并没有把对方清除出实验室,作为负责人,她有权利这么做,威尔德当时也不过是个普通研究员。
这个世界上不缺少天才,少了一个研究员,还有更多的补上。
但贝尔摩德却用了堪称麻烦的手段,她利用自己的魅力,扭曲了威尔德对她的感情,让那个男人变成了毫无尊严的狗,只为了讨她的欢心——然后贝尔摩德把威尔德推上了副手的位置。
威尔德的地位不同,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贝尔摩德反倒不能再像最开始那样,轻轻松松的解决掉他。
当然,这女人开始的时候,也想过干净利落的干掉威尔德。
但前天琴酒的小报复让她心绪不宁,再加上被先生晾了一天,贝尔摩德不觉得只因为小阵的事能劳动先生亲自跑一趟。
于是她冥思苦想,但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威尔德这个隐患,于是贝尔摩德连夜赶到实验室,悄悄对实验进度、资料、人员等状况进行排查,结果就发现了问题。
天都要塌了。
主管斯皮亚图斯专心赚钱,没发现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贝尔摩德对实验室感情复杂,也没真正上心,甚至还扯了后腿。
于是威尔德成为副手后,轻轻松松的就蚕食了大部分权利,还做得颇为隐蔽。
如果不是贝尔摩德突击检查,可能威尔德把原始资料全都搬空,她都不一定能发现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被先生问责的话,她就死定了。
这件事触到了乌丸莲耶的底线,贝尔摩德不敢上报,她开始还打着隐瞒的主意,准备从威尔德那里把资料追回来,然后把错误彻底掩盖。
然而心里有鬼,贝尔摩德还是一大早就赶到了乌丸莲耶的住处,试图观察一下先生的态度。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大老远的从荷兰飞来美国。
餐厅的时候又收到黑泽云的消息,贝尔摩德立刻感到不妙。
因为……黑泽云暗恋她。
虽然她并没有回应。
毕竟管家的身份太过特殊,她还不敢在先生身边安插钉子。
只是装作没发现,也没拒绝罢了。
但这种相似性,还是让做贼心虚的贝尔摩德立刻联想到了威尔德。
……莫非,先生是在借机敲打她?
贝尔摩德的心态立刻就有些崩,如果不是看到琴酒站在旁边,让她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寻回了一些理智,她的脑子还要再混乱一段时间。
现在,她只有和盘托出这一个选项。
希望能够将功补过,不要被罚得太惨。
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她还不忘递给琴酒一个感激的眼神。
收到眼神的琴酒:“……”
他心里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贝尔摩德这是又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