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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窑遗址静卧在清冷的月色之下,如同一具早已死去的远古巨龙遗骸,其庞大的骨架沿着山坡的走势层层攀升,在银辉中勾勒出沧桑的轮廓。这座始建于宋代的阶梯式龙窑,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但那些依山势巧妙建造的窑室和蜿蜒曲折的烟道,依然保持着某种神秘的韵律,仿佛这沉睡千年的巨龙随时可能从漫长的蛰伏中苏醒过来。

赵泓伫立在最低一级窑室前,手中紧握着一块边缘锋利如刀的窑砖。月光下,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锐利的目光在残破的窑壁上反复搜寻,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动静。夜风穿过窑洞的缝隙,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千百年前在此劳作的烧窑工匠们的亡魂,正透过时空的阻隔低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就在附近。赵泓压低声音说道,低沉的话语在空寂的窑址中回荡,激起一阵微妙的共鸣。

臻多宝静立在他身侧,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剑。那剑身上的光芒与他颈侧若隐若现的奇异纹路相互呼应,在月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彩。二十年前,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第一次亲眼见证了所谓背后隐藏的真相。

赵泓微微侧目,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臻多宝。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他早已敏锐地察觉到,这位自称古董商人的同伴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每次当他试图探问臻多宝与这座古老龙窑的渊源时,对方总能以各种巧妙的言辞将话题岔开,就像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窑变应该不只是釉色变化这么简单,对不对?赵泓沉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粗糙的窑砖在他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压痕。

臻多宝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窑变确实是陶瓷在窑火中最神秘莫测的变化,是泥土与烈焰交融时诞生的奇迹。但有些人...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却将这种上天的恩赐变成了可怕的诅咒。

就在这刹那,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上层窑室骤然响起,那声音就像是成千上万的瓷片在相互刮擦、碰撞。赵泓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下,无数锋利的碎瓷片正诡异地从窑室中缓缓升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在半空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宛如一场致命的瓷雨。

小心!赵泓大喝一声,本能地一把将臻多宝推开,同时迅速举起手中的窑砖护在身前。几片泛着青光的锋利瓷片呼啸而过,在他裸露的手臂上划出数道细长的血痕,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最高处的窑室中缓缓现身。那人身披一件由无数碎瓷片缀成的奇异斗篷,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他的面容枯槁如树皮,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细长的手指如同干枯的树枝,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悬浮在空中的碎瓷片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重新排列组合,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瓷蛊师,”臻多宝低声呢喃,声音里透着赵泓从未察觉过的紧绷与不安,那语调中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我原以为这一脉的传承早已断绝于世,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重逢。”

被唤作瓷蛊师的老者发出一连串沙哑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如同陈年瓷器相互摩擦般刺耳:“臻大家,阔别二十载,你的容颜竟丝毫未改。莫非......”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你也参透了将生命封存于瓷器之中的无上秘法?”

赵泓警觉地注视着在半空中诡谲盘旋的瓷片,那些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他压低声音向臻多宝询问道:“你与此人相识?”

“何止相识,”臻多宝的目光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旧日情谊,又带着深深的戒备,“二十年前,正是在这座古窑,他被师父亲手逐出师门。”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他便是我的同门师兄,陈窑。”

陈窑闻言爆发出一阵干涩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宛如无数碎瓷相互撞击:“师弟啊师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虚伪做作。”他枯瘦的手指轻抚过腰间悬挂的瓷瓶,眼中闪过怨毒之色,“当年师父将窑变秘术独传于你,不就是因为你体内流淌着那点与众不同的血脉吗?”

话音未落,陈窑突然手指轻弹,原本静静悬浮的碎瓷片骤然化作漫天暴雨,铺天盖地朝二人袭来。赵泓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臻多宝的手臂,身形矫健地翻滚躲避,最终藏身于一堵残破的窑室墙垣之后。密集的碎瓷如雨点般砸在古老的窑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有些锋利的碎片甚至深深楔入砖缝,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冷寒光。

他操控碎瓷的能力比二十年前更加强大精进了。臻多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暗纹的小布袋。布袋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里面装着各色形状不一的瓷片,每一片都在月色中流转着微妙而独特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各自的故事。

赵泓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瓷片上,突然恍然大悟:你......你也能操纵瓷器?

不是简单的操纵,而是与它们对话。臻多宝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每一片瓷器都承载着它独特的记忆,只要你能静下心来,听懂它们想要诉说的语言。

说罢,臻多宝将手中的瓷片轻轻抛向空中。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瓷片并未如常理般坠落,而是优雅地悬浮在半空中,彼此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发出细微而和谐的嗡鸣声,仿佛在演奏一首古老的乐曲。与此同时,陈窑控制的碎瓷片攻势明显为之一滞,仿佛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你还是这般天真可笑,陈窑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器物对话?瓷器不过是工具,是武器!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窑变蛊术!

陈窑双手猛地合十,口中快速念动晦涩难懂的咒语。霎时间,整个龙窑遗址开始剧烈震动,地面上的碎石不断跳动。从各个窑室的废墟深处,更多形态诡异的碎瓷片缓缓升起,如同被某种邪恶力量唤醒的亡灵。这些瓷片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青白瓷的模样,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色泽和形态——有的如凝固的血液般鲜红欲滴,有的如腐烂多时的肉体般泛着紫黑色的光泽,有的表面布满类似血管的暗红色纹路,扭曲蠕动着。最骇人的是,这些瓷片仿佛曾经拥有生命,又以某种邪恶的蛊术被和操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窑变蛊瓷,”臻多宝脸色骤变,“你竟然真的炼制了这种东西!师父当年就是因为你研究这等邪术才将你逐出师门!”

陈窑狂笑:“邪术?这只是将窑变之术推向了极致!将活蛊封入胚胎,经窑火煅烧,让蛊与瓷合而为一——这才是真正的窑变!”

成千上万的蛊瓷碎片在空中疯狂舞动,它们闪烁着诡异的幽光,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迅速汇聚成一道巨大的旋转漩涡。这道由锋利瓷片组成的死亡漩涡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带着毁灭性的威压,直逼赵泓和臻多宝藏身的残破窑室。赵泓眼见形势危急,额角渗出冷汗,他迅速俯身抓起地上散落的几块窑砖碎片,对身旁的臻多宝厉声喊道:快掩护我!

话音未落,赵泓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掩体。他矫健的身形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残影,沿着阶梯窑摇摇欲坠的残破结构向上疾驰。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砖石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窑砖碎片化作夺命飞镖,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接连射向陈窑。每一块砖片都精准地击中空中的蛊瓷漩涡关键节点,打乱了其原本完美的运行轨迹。

陈窑显然没料到赵霄会如此果断地主动出击,阴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就在他愣神的刹那,赵泓已如鬼魅般逼近他所在的上层窑室。但陈窑毕竟是老江湖,很快恢复冷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一拨经过特殊炼制的青瓷碎片立即从漩涡中分离出来,这些碎片边缘泛着寒光,如同毒蛇吐信般朝赵泓的要害射去。

赵泓小心!臻多宝的惊呼声划破夜空。只见他身形一闪,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赵泓身前。一片薄如蝉翼的瓷片擦着臻多宝的颈侧划过,带出一串晶莹的血珠——令人震惊的是,那血液在皎洁的月光下竟泛着诡异的荧光蓝色!

赵泓瞳孔骤然收缩,但生死关头容不得他细想。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箭步突进到陈窑面前,手中最后一块窑砖带着满腔怒火,狠狠拍向对方面门。

的一声沉闷巨响在夜色中炸开,伴随着清脆如名贵瓷器碎裂的声响,陈窑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踉跄后退数步。他的鼻梁骨传来钻心的疼痛,温热的鲜血顺着人中蜿蜒而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滴。他颤抖着抬起手,难以置信地触碰着自己血肉模糊的面部,眼中迸射出疯狂的怒火:你...你竟敢...竟敢用窑砖伤我!这可是我们窑门世代相传的圣物!

赵泓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块沾着血迹的古老窑砖在他手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稳稳地将砖锋对准陈窑,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般坚硬:你以为操控几片碎瓷就很了不起?这些窑砖见证了多少代匠人在烈火中淬炼的心血,承载着多少先辈对完美的追求。它们的重量,岂是你这种背弃师门、玷污窑艺的叛徒所能理解的!

陈窑的面容因狂怒而扭曲,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双臂如癫似狂地挥舞。霎时间,数以百计的蛊瓷碎片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半空中旋转凝结,形成一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旋风。每一片碎瓷都泛着诡异的幽光,如同无数张开的利齿,朝着赵泓呼啸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臻多宝的身影如清风般飘然而至。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赵泓身侧,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晶莹的青瓷短剑。剑身在月光下流转着水波般的光泽,剑锋处隐约可见细密的冰裂纹,仿佛承载着千年窑变的奥秘。

师兄,收手吧。臻多宝的声音在呼啸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澄澈,就像她手中那把不染尘埃的青瓷剑,师父传授我们窑变之术,本是为了在烈火中创造永恒的美,而不是用来制造无谓的杀戮。你看看这些碎片,它们本可以成为传世珍品,现在却成了你发泄怨恨的工具。

陈窑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里混杂着嫉妒与疯狂:美?美有什么用?它能让人永生吗?看看你自己,二十年容颜未改,青春永驻!不就是因为师父把真正的长生秘术传给了你吗?我们同门学艺,凭什么你能独享这份恩赐!他的质问在夜空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扭曲的怨恨。

臻多宝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完全理解错了,我并非传说中那种长生不老的存在。只是...我的生命形态与寻常人相比,确实存在着某些特殊的差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沉重的过往。

此时,那诡异的蛊瓷旋风已经逼近到咫尺之遥,旋转的瓷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赵泓和臻多宝背靠着背站立,两人都摆出了决一死战的姿态。赵泓手中紧握着一块厚重的窑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臻多宝则握着他那把泛着幽光的青瓷短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锋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臻多宝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赵泓...他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倘若今日我命丧于此,希望你能去我居住的地方,找到那个钧窑月白釉瓷枕...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请你务必要将它彻底毁掉。

赵泓闻言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追问:为何要这么做?那瓷枕不是你的心爱之物吗?

臻多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这笑容中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秘密:因为它与我的生命息息相关,正是这个瓷枕赋予了我如此漫长的寿命。但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如果我今日死去,无人控制的它很可能会发生异变,最终...变成另一个可怕的窑变蛊瓷

话音未落,那铺天盖地的蛊瓷旋风已然呼啸而至,尖锐的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赵泓双目圆睁,大喝一声来得好,手中窑砖裹挟着劲风迎头劈去,砖块与漫天飞舞的瓷片轰然相撞,顿时爆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无数细小的瓷屑如雨点般四溅开来。与此同时,臻多宝身形如电,手中那柄泛着幽光的青瓷短剑舞出一片水波般的剑影,所到之处,那些原本充满邪气的蛊瓷碎片竟似被抽离了生命,纷纷失去活力,如落叶般无力坠落。

陈窑见此情形,眼中骤然迸射出疯狂的光芒,他狞笑着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件——那是一只通体血红的瓷瓶,瓶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纹路,宛如人体血管般清晰可见,更骇人的是,这些竟在微微搏动,仿佛这瓷瓶本身就是个活物。

窑变蛊王!臻多宝见状脸色骤变,声音都微微发颤,你...你竟然真的炼成了这等邪物!

陈窑仰天狂笑:哈哈哈,师弟,今日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窑变之力!话音未落,他猛地将瓷瓶砸向地面,只听的一声脆响,一股浓稠如血的红雾瞬间喷涌而出,转眼间便弥漫了整个空间。更可怕的是,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瓷片竟在这血雾中开始自行蠕动、组合,渐渐拼凑成一具具残缺不全的瓷器人形,它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缓缓向两人逼近。

赵泓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些瓷器人形虽然做工粗糙,但四肢躯干的轮廓分明,甚至还能看出模糊的五官。它们移动时,无数瓷片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头,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赵泓死死攥着窑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臻多宝面色凝重如铁,沉声道:他以活人养蛊,将人的三魂七魄生生炼入瓷胎。眼前这些不过是些失败品,但已足够取人性命。

在幽暗的窑洞深处,越来越多的瓷器人形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扭曲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釉光。这些可怖的造物手臂由锋利的碎瓷片拼接而成,每一次挥舞都闪烁着寒芒;空洞的眼眶如同废弃的窑洞般漆黑深邃,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开裂的瓷嘴无声地张合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一步步向两人逼近。

赵泓和臻多宝被迫背靠背的阵型被冲散,不得不各自为战。赵泓凭借着一身蛮力和随手抄起的窑砖,一次次将瓷器人形砸得粉碎,砖块与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然而每击碎一个,那些散落的碎片就会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重新组合成更加扭曲可怖的新人形。臻多宝则手握师父传下的青瓷短剑,剑身在黑暗中泛着幽幽青光,他运用操控瓷器的秘术,使得人形在接近他时动作变得迟缓,瓷片与瓷片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偶尔他还能反控一两个人形,让它们调转方向攻击同类。

这场惨烈的战斗似乎持续了数个时辰,赵泓身上已布满细密的伤口,鲜血混合着瓷粉将他的衣衫染成暗红色。臻多宝颈侧那道特殊的蓝色血液不断渗出,在衣襟上晕开一片妖异的蓝色。而高处的陈窑始终冷眼旁观,他站在窑洞突出的平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场消耗战,就像在欣赏一件正在烧制的艺术品慢慢成型。

师弟,你的血液还是那么特别。陈窑突然开口,声音在窑洞中回荡,当年师父就是被你这与众不同的体质吸引,才会选择将秘术传给你吧?

臻多宝一个侧身避开人形的攻击,手中青瓷短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面前的瓷器人形一分为二。他喘息着回答,声音里带着愤怒与疲惫:师父选择我,是因为我懂得尊重每一个生命,而不是像你这样,把它们当作可以随意践踏的玩物!

陈窑闻言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在窑洞中激起阵阵回音:生命?你说这些失败品?它们不过是我通往永恒之路的垫脚石!他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由他主宰的永恒世界。

他双手结印,血红色雾气更浓,瓷器人形的攻击愈发疯狂。赵泓一个不慎,被一个人形从背后抱住,锋利的瓷片瞬间切入他的皮肉。

“赵泓!”臻多宝惊呼,想要救援却被更多人形缠住。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千钧一发之际,赵泓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决然之色。他不再徒劳地试图挣脱瓷器人形的束缚,反而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主动向最近的一处窑室墙壁狠狠撞去。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瓷器人形在他背后与坚硬的窑砖猛烈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碎裂声。赵泓闷哼一声,只觉后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锋利的瓷片深深嵌入皮肉,划出数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衫。但这一搏命之举也终于让他成功摆脱了束缚。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迈了几步,强忍着剧痛弯腰抓起地上半块沾满尘土的窑砖,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锁定高处的陈窑。擒贼先擒王——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成为支撑他继续战斗的唯一信念。

赵泓深吸一口气,再次发起冲锋。他完全不顾四周瓷器人形的疯狂攻击,任由那些锋利的碎瓷片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眼中只有那个高高在上、操控一切的身影。臻多宝见状,立即会意,全力施展能力,手中的青瓷短剑顿时光芒大盛,在密集的瓷片攻势中为赵泓开辟出一条虽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通路。

陈窑察觉到赵泓的意图,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手指轻挥间操控最后一批蛊瓷碎片在空中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但赵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般,不闪不避,用血肉之躯直直撞向那道致命的屏障。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过后,浑身是血的赵泓硬生生冲破瓷片屏障,如同浴血修罗般出现在惊慌失措的陈窑面前。陈窑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不要命地搏杀,仓促间想要后退躲避,却为时已晚——赵泓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中染血的窑砖已高高举起。

赵泓手中的窑砖带着他全部的怒火和力量,狠狠砸在陈窑的颅骨上。

那声音不像击打血肉之躯,反而像是重物砸在瓷器上——清脆而刺耳的碎裂声在夜空中回荡,令人牙酸。陈窑的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泓,然后缓缓倒下。

随着陈窑的倒下,那些瓷器人形瞬间瓦解,重新变回无生命的碎瓷片,散落一地。血红色的雾气也渐渐消散,月光重新洒落龙窑遗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泓踉跄几步,靠在一处残破的窑壁上喘息。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过多让他感到天旋地转。

“赵泓!”臻多宝快步赶来,扶住即将倒下的他。

赵泓看着臻多宝颈侧仍在流着荧光蓝血的伤口,虚弱地问:“你...到底是什么?”

臻多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自嘲:不过是个罪孽深重之人,本就不该在这世上苟活这么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赵泓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想要继续追问,可无边的黑暗已经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残存的清醒一点点吞噬。就在意识即将完全消散的瞬间,他模糊地感觉到臻多宝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上。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接触处缓缓渗入体内,那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有什么被撕裂的东西正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重新缝合。

皎洁的月光静静洒落在古老的龙窑遗址上,将这片废墟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朦胧之中。满地散落的碎瓷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与暗红色的血迹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生死相搏的惨烈。臻多宝低头凝视着怀中昏迷不醒的赵泓,又转头望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的陈窑,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有悲痛,有惋惜,还有深深的无奈。

师兄啊...他轻声呢喃,声音几不可闻,你追求了一辈子的完美,却始终没能明白。真正的窑变之美,从来不在永恒不变的完美,而恰恰在于那稍纵即逝的惊艳瞬间。他的话语随着夜风飘散,仿佛是在对陈窑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东方的天际线上,第一缕晨光已经悄然攀上了远处的山脊,为这座沉睡千年的龙窑遗址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新的一天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展开,但那场因执着追求完美窑变而引发的蛊毒之祸,似乎才刚刚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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