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天断剑的剑尖。
遥指守墓人那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眼眶。
漆黑的剑身微微震颤。
散发出渴血的兴奋。
守墓人看着遍地神魔尸骸的残渣。
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云灵霜。
干瘪的脸上竟扯出一个诡异的、绝望的笑容。
“生者……”
“终将……”
“归于死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随即。
他那本就干瘪的身躯。
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迅速风化、龟裂。
化为了一蓬灰黑色的尘埃。
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
周围那十几名气息萎靡的守墓人。
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身躯同时化为尘埃。
彻底消散。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腐朽死气。
云灵霜持剑的手缓缓放下。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守墓人。
就这么……自我湮灭了？
“他们本就是死气与残念的聚合体。”
叶天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
“心脏是核心。”
“核心献祭。”
“召唤失败。”
“自然消散。”
他迈步向前。
走过那片铺满尸骸残渣的战场。
“走吧。”
“守墓人消散。”
“最后的阻碍已经解除。”
“该去取那件东西了。”
他的目光投向前方。
那片暗褐色迷雾最为浓郁、如同化不开的血浆般的区域。
云灵霜收敛心神。
提剑跟上。
越往前走。
脚下的地面变得越发松软。
仿佛踩在腐烂的血肉之上。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几乎凝成实质。
化作一道道灰色的、如同触手般的雾气。
试图缠绕、侵蚀两人。
即便是云灵霜如今仙帝修为、混沌体大成。
也不得不将混沌仙光催发到极致。
在身周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才勉强抵御住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而叶天。
依旧步履从容。
那些灰色雾气在靠近他身体三尺时。
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火焰。
发出滋滋声响。
迅速消融、蒸发。
终于。
两人穿过了最后一片浓郁的暗褐色迷雾。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巨大的、如同碗状凹陷的盆地。
盆地中央。
没有想象中的神兵利器。
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有一口毫不起眼的。
约莫井口大小的。
漆黑泉眼。
泉眼无声。
没有泉水涌出。
只有一缕缕精纯到极致、也黑暗到极致的诡异气息。
从中缓缓飘散出来。
那气息并不狂暴。
反而给人一种死寂、终结、万物归墟的平静感。
但云灵霜在看到这口泉眼的瞬间。
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邃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仿佛那口泉眼。
是宇宙的终点。
是万物的坟墓！
她识海中的混沌道种疯狂震颤。
发出强烈的预警。
就连手中那柄天不怕地不怕的戮天断剑。
此刻也微微低鸣。
剑身之上的戮天道纹都黯淡了几分。
似乎也在畏惧。
“这……这是……”
云灵霜声音干涩。
“归墟之眼。”
叶天平静地开口。
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那口漆黑泉眼上。
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
极淡的。
追忆。
“宇宙生灭。”
“纪元轮回。”
“万物终有尽时。”
“此地。”
“便是此方宇宙。”
“归墟的……入口之一。”
归墟入口！
宇宙终结之地！
云灵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那些守墓人要拼命阻拦。
难怪此地死气如此浓郁。
原来……
这里竟隐藏着如此恐怖的秘密！
“师尊……”
“您要取的……”
“难道就在这归墟之眼中？”
云灵霜艰难地问道。
“不错。”
叶天微微颔首。
“当年。”
“本座一位故人。”
“为阻大劫。”
“以身镇压此眼。”
“其遗蜕与部分本源。”
“便沉于眼内。”
“今日。”
“是时候取回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
但云灵霜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的一丝沉重。
以身镇压归墟之眼……
那是何等的气魄与牺牲！
那位故人……
恐怕与师尊关系匪浅。
甚至可能就是……戮天剑的原主？
她不敢多问。
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在此等候。”
叶天吩咐道。
“归墟之气。”
“非你如今所能承受。”
“莫要靠近。”
“是。”
云灵霜恭敬应道。
向后退了数步。
拉开距离。
叶天不再多言。
他缓步走向那口漆黑的归墟之眼。
随着他的靠近。
泉眼周围飘散的那些精纯黑暗气息仿佛受到了刺激。
开始剧烈翻滚起来。
如同无数条黑色的毒蛇。
朝着叶天噬咬而去！
然而。
叶天周身骤然亮起一层朦胧的、仿佛蕴含着诸天万界生灭景象的五彩霞光。
那些黑色气息撞在霞光之上。
如同冰雪遇阳。
迅速消融。
无法侵入分毫。
他脚步不停。
径直走到了泉眼边缘。
低头。
看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老友。”
“久等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
随即。
纵身一跃。
竟直接跳入了那口代表着宇宙终结的归墟之眼中！
“师尊！”
云灵霜忍不住惊呼一声。
下意识上前半步。
但随即想到师尊的吩咐。
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只能紧张地看着那口漆黑的泉眼。
心脏狂跳。
时间。
在死寂中缓缓流逝。
泉眼之内没有丝毫动静。
仿佛叶天已经被那无尽的归墟彻底吞噬。
云灵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虽然对师尊的实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
但那可是归墟之眼啊！
宇宙的终点！
万物终结之地！
就在她焦虑不安。
几乎要忍不住靠近探查之时。
异变陡生！
“轰——！！！”
整个葬天禁域。
不。
是整个无上神域。
都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天空之中。
无数大道符文显化、崩碎。
日月星辰光芒乱颤。
仿佛宇宙的根基都在动摇！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古老、其浩瀚、其恐怖的气息。
自那口归墟之眼中。
轰然爆发！
那气息超越了仙帝。
超越了准仙帝。
甚至超越了云灵霜所能理解的范畴！
仿佛是一尊沉睡了无尽纪元的太古神魔。
缓缓睁开了双眼！
“咔嚓……”
归墟之眼周围的暗褐色大地。
开始寸寸龟裂。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蔓延开来。
从中喷涌出更加精纯、也更加狂暴的归墟之气！
云灵霜脸色剧变。
疯狂催动混沌仙光与领域护体。
同时将戮天断剑横在身前。
抵挡那恐怖气息的冲击。
即便如此。
她依旧被震得连连后退。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气息……
太可怕了！
仅仅是外泄的一丝。
就让她这仙帝之躯险些崩解！
泉眼之中。
黑暗翻涌。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上浮。
终于。
一道被无尽归墟之气包裹的模糊身影。
自那极致的黑暗中。
缓缓升起。
当那道身影彻底脱离泉眼。
悬浮于空时。
包裹他的归墟之气逐渐散去。
露出了真容。
正是叶天！
只是此刻的他。
与之前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更加古老。
更加……超然。
仿佛与这片宇宙格格不入。
他的手中。
多了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的神兵利器。
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至宝。
而是一枚……
拳头大小。
通体灰白。
布满了无数细密裂痕。
仿佛随时可能破碎的……
石卵。
石卵毫无光华。
也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
就像一块普普通通的顽石。
但云灵霜在看到这枚石卵的瞬间。
心脏却猛地一跳。
混沌道种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
仿佛那石卵之中。
蕴含着与她同源。
却又更加古老。
更加完整的……
混沌本源！
叶天低头。
看着手中那枚灰白石卵。
眼神复杂。
有追忆。
有怅然。
最终化作一片深邃的平静。
“找到了。”
他轻声自语。
随即。
他抬头。
看向远处如临大敌的云灵霜。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戮天断剑上。
“此剑。”
“与此卵。”
“本为一体。”
“今日。”
“便物归原主吧。”
说完。
他屈指一弹。
那枚灰白石卵化作一道流光。
没入了云灵霜手中的戮天断剑之中！
“嗡——！！！”
戮天断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剑身剧烈震颤。
发出激昂的剑鸣。
其上的裂痕。
在灰白石卵融入的瞬间。
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愈合！
不仅如此。
剑的形态也开始发生变化。
变得更加修长。
更加古朴。
剑身之上。
原本漆黑的戮天道纹旁。
开始浮现出灰白色的、蕴含着无尽混沌生灭气息的玄奥纹路。
两种纹路交织缠绕。
如同阴阳双鱼。
最终完美融合。
化为一种全新的、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混沌戮天道纹！
剑的气息。
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仅仅是纯粹的杀伐毁灭。
而是多了一种包容一切、演化诸天的浩瀚意蕴。
仿佛一剑之中。
蕴含着一个完整的混沌宇宙！
当光芒敛去。
剑鸣平息。
云灵霜手中。
已不再是一柄残破的断剑。
而是一柄长约三尺三寸。
通体呈现混沌之色。
剑身之上流转着混沌戮天道纹的……
完美之剑！
她握着这柄焕然一新的剑。
只觉一股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涌上心头。
仿佛这剑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剑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至高道则。
与她自身的混沌本源完美契合。
“此剑。”
“今可名——”
“‘混沌戮天’。”
叶天淡淡开口。
为这柄重获新生的神剑定名。
云灵霜抚摸着剑身。
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与那位未知故人的遗泽。
心中充满感激与震撼。
她对着叶天。
深深一拜。
“谢师尊赐剑！”
叶天微微摆手。
目光再次投向那口渐渐恢复平静的归墟之眼。
“此间事了。”
“因果已了。”
“是时候……”
“离开此界了。”
他的语气中。
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也带着一丝……
新的期待。
云灵霜心中一震。
离开此界？
师尊的意思是……
“师尊。”
“我们去往何处？”
她忍不住问道。
叶天抬头。
望向那无垠的、黑暗的宇宙深空。
仿佛透过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看到了更加浩瀚。
更加精彩的……
新世界。
他的嘴角。
泛起一丝淡淡的、许久未见的弧度。
“去一个……”
“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
说完。
他袖袍一卷。
带着云灵霜。
与那柄新生的混沌戮天剑。
一步迈出。
身影便已彻底消失在葬天禁域。
消失在无上神域。
消失在此方宇宙。
只留下那口漆黑的归墟之眼。
依旧静静旋转。
仿佛在诉说着一段。
被岁月尘封的。
古老传说。
宇宙壁垒之外。
是无尽的、色彩无法形容的“鸿蒙”。
这里没有星辰。
没有世界。
只有最原始的鸿蒙气流在缓缓流淌。
每一缕气流。
都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前的所有可能。
叶天与云灵霜的身影。
自虚空浮现。
立于这无边鸿蒙之中。
云灵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能感觉到。
这里的“道”。
与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世界都截然不同。
更加古老。
更加本源。
仿佛一切大道的源头。
“此地便是‘鸿蒙界’。”
“也是本座诞生的地方。”
叶天负手而立。
目光平静地望向鸿蒙深处。
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
云灵霜心中剧震。
师尊诞生的地方！
难怪师尊如此强大。
原来本就源自这至高无上的鸿蒙！
“您……带弟子来此……”
她轻声问道。
“混沌体大成。”
“仙帝初成。”
“戮天剑重铸。”
“算是有了在此界立足的初步资格。”
叶天淡淡道。
“接下来。”
“你需要在这里。”
“将混沌体推至‘鸿蒙混沌’之境。”
“将修为。”
“提升至‘鸿蒙境’。”
“鸿蒙境？”
云灵霜疑惑。
“仙帝之上。”
“便是鸿蒙。”
叶天解释。
“此境分九重。”
“每重天地之差。”
“你如今。”
“连一重门槛都未触及。”
云灵霜深吸一口气。
感受到前路依然漫长。
但眼中却燃烧起更炽烈的火焰。
“弟子定当努力！”
“嗯。”
叶天微微颔首。
“此地亦有势力划分。”
“本座昔日曾在此留下一处道场。”
“‘太初仙庭’。”
“先去那里。”
“为你奠定根基。”
说完。
他袖袍一卷。
带着云灵霜。
化作一道无形的鸿蒙流光。
朝着某个既定的坐标疾驰而去。
——
鸿蒙界广袤无垠。
虽无星辰界域。
却有各种由鸿蒙之气自然凝聚而成的奇异景观。
有高达亿万里的鸿蒙神山。
有横贯虚无的混沌长河。
更有一些天生强大的鸿蒙生灵栖息其中。
气息最弱者。
也堪比仙帝。
其中一些古老存在。
甚至达到了鸿蒙境。
威能不可测度。
叶天二人飞行之中。
便感知到数道强横的神念扫过。
但在触及叶天周身那无形的道韵时。
都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
充满了惊疑与忌惮。
显然。
叶天在这鸿蒙界。
并非无名之辈。
飞行了不知多久。
前方鸿蒙气流忽然变得有序。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古老宫殿群。
出现在视野之中。
宫殿通体由鸿蒙神玉砌成。
雕梁画栋。
道韵天成。
其规模之巨。
仿佛容纳了无数个大世界。
宫殿正门上方。
一块以鸿蒙道文书写的匾额高悬——
太初仙庭！
四个大字。
笔走龙蛇。
散发着镇压万古、统御鸿蒙的磅礴气势。
仅仅是远远望见。
云灵霜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扑面而来。
让她这仙帝之躯都感到阵阵心悸。
“到了。”
叶天停下脚步。
目光扫过那片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仙庭。
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随即。
他带着云灵霜。
一步迈出。
直接穿越了仙庭外围那足以隔绝鸿蒙境强者的层层禁制。
出现在了仙庭核心的主殿之外。
“何人擅闯太初仙庭？！”
一声厉喝响起。
紧接着。
数道散发着强悍气息的身影自殿内冲出。
拦在二人面前。
为首者。
是一名身穿银色战甲、手持方天画戟的雄伟男子。
其气息之强。
赫然达到了鸿蒙境三重天！
在他身后。
还有四名同样达到鸿蒙境一、二重天的将领。
个个神色警惕。
杀气腾腾。
“银甲……”
叶天看着那雄伟男子。
淡淡开口。
“连本座。”
“都不认得了？”
那银甲将领闻声。
先是一愣。
随即死死盯着叶天的面容。
身体猛地一震。
手中方天画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噗通”一声跪伏下去。
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主……主上？！”
“您……您终于回来了？！”
他身后四名将领也瞬间反应过来。
齐齐跪倒。
“恭迎主上归来！”
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叶天微微抬手。
“起来吧。”
“本座不在这些岁月。”
“辛苦你们了。”
“为主上守庭。”
“乃末将本分！”
银甲将领激动道。
他看向叶天身后的云灵霜。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主上。”
“这位是……”
“本座亲传弟子。”
“云灵霜。”
叶天介绍道。
“日后。”
“她便在仙庭修行。”
“你等需尽心辅佐。”
“是！”
银甲将领与身后四人连忙向云灵霜行礼。
“末将‘破军’。”
“参见少主！”
他们虽感知云灵霜修为尚浅。
但既是主上亲传。
便不容丝毫怠慢。
“诸位将军请起。”
云灵霜连忙还礼。
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这几位将领。
任何一位放到下界。
都是无敌的存在。
却对师尊如此恭敬。
师尊在鸿蒙界的身份。
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进去说话。”
叶天迈步走入主殿。
破军等人连忙恭敬跟随。
主殿之内。
空旷而古朴。
唯有中央一座高台。
台上摆放着一张简单的蒲团。
叶天径直走上高台。
在蒲团上坐下。
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本座离开后。”
“仙庭情况如何。”
“鸿蒙各界。”
“可有变故。”
破军上前一步。
躬身禀报。
“回主上。”
“自您当年‘化凡’离去。”
“仙庭便一直封闭。”
“由末将等人镇守。”
“倒无大事。”
“只是……”
他顿了顿。
语气变得凝重。
“近万年来。”
“‘九幽魔渊’与‘万兽神巢’那边。”
“似乎有些不安分。”
“屡屡试探仙庭外围。”
“似有觊觎之心。”
“九幽魔渊……”
“万兽神巢……”
叶天轻声重复。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
“本座离开太久。”
“有些人。”
“已经忘了疼。”
他的语气平淡。
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破军等人噤若寒蝉。
“罢了。”
“本座既已归来。”
“这些跳梁小丑。”
“蹦跶不了多久。”
叶天不再谈论此事。
目光转向云灵霜。
“破军。”
“带少主去‘鸿蒙洗练池’。”
“先为她洗去下界浊气。”
“奠定鸿蒙根基。”
“是！”
破军领命。
“少主。”
“请随末将来。”
云灵霜看向叶天。
叶天微微点头。
“去吧。”
“鸿蒙洗练。”
“是你在此界修行的第一步。”
“亦是关键。”
“弟子明白。”
云灵霜恭敬一礼。
随即跟着破军离开了主殿。
前往那所谓的“鸿蒙洗练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