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气氛死寂。
空气中仿佛凝固着无形的压力,连香炉里缓缓升起的烟丝都似被冻住,直直地向上飘了寸许,才不情愿地散开。
“隐世宗门?”
叶天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由万年暖玉打造的桌面,发出“叩、叩”的清脆声响。
那暖玉桌面本是大齐皇室珍藏的至宝,触手温润如活物,寻常人哪怕轻轻触碰都需心怀敬畏,可在叶天指尖下,却仿佛成了最普通的木桌,每一次敲击都带着不疾不徐的节奏。
每一个声响,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赵紫嫣、周蕾娜与洛璃三女的心头。
赵紫嫣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那“叩叩”声像是敲在她的心脏上,让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打乱这令人窒息的节奏。
周蕾娜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曾在圣地见过无数天骄人物,却从未有人能仅凭一个动作、几声敲击,就营造出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洛璃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那双素来平静如冰湖的眼眸里,第一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隐世宗门这四个字,对她而言远比另外两人更具分量。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唇角依旧是那抹淡淡的弧度,既不显得温和,也没有丝毫冷意,仿佛刚才吐出“隐世宗门”四个字的人不是他,只是一阵偶然飘过的风。
但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玩味。
那抹玩味并非嘲讽,也不是轻蔑,更像是孩童看到了新奇玩具时的好奇,仿佛即将要探寻的不是藏在历史尘埃里的神秘宗门,而是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儿。
凡人的王朝争霸,圣地的天骄角逐,在他眼中,不过是孩童过家家般的闹剧。
他曾见过星辰破碎、位面崩塌的壮阔景象,也曾亲历过上古大能之间毁天灭地的厮杀,大齐皇朝的皇位更迭,乃至青州各大圣地的资源争夺,在他漫长的生命尺度里,确实与小孩子抢糖果没什么区别。
唯有这些,从上古时代苟延残喘至今,藏匿于历史尘埃中的“隐世宗门”,或许,能给他带来一丝小小的惊喜。
毕竟能在岁月长河中留存下来的势力,多少都会有些压箱底的手段,说不定能让他沉寂了许久的心境,泛起一点涟漪。
赵紫嫣看着叶天那陷入沉思的模样,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连后背都有些发凉,她太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她能坐在女皇的位置上,能保住大齐皇朝的根基,全靠叶天的一句话,若是失去了他的认可,她和她的皇朝,随时可能化为飞灰。
她不懂叶天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叶天是觉得隐世宗门不足为惧,还是在谋划着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能扮演什么角色。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必须让叶天看到她的价值,必须让他明白,她这个女皇并非只是个摆设,她有能力为他做事,有资格留在他身边。
必须,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出自己身为女皇的价值!
哪怕,这份价值,在他眼中,可能微不足道!
哪怕她调动整个大齐的力量,在叶天看来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她也必须去做,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公子!”
赵紫嫣猛地抬起头,那张因一夜操劳而略显憔悴的绝美脸庞上,此刻却写满了决绝!
她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怯懦与闪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仿佛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踏进去。
“请公子给紫嫣一点时间!”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怯懦与颤抖,而是带上了一丝,属于帝王的果决与威严!
那声音里没有了讨好的意味,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这是她身为大齐女皇,执掌万民生死多年,刻在骨子里的气场。
“无论那个隐世宗门藏在何处,是何来历!”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像是在对叶天承诺,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紫嫣,必将他……为您揪出来!”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隐世宗门连根拔起,呈现在叶天面前的场景。
话音未落,她甚至不等叶天回应,便猛地转身,对着殿外,厉声喝道!
她不敢等叶天拒绝,也不敢看叶天的反应,她怕自己看到叶天眼中的不屑或冷漠,会瞬间失去所有勇气,此刻的她,只能靠着一股冲劲,将自己的计划执行到底。
“来人!”
她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穿透了宫殿的雕花窗棂,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让殿外候命的侍卫和太监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传朕旨意!”
她的声音,穿透了宫殿的墙壁,响彻在整个凤鸾宫的上空!
凤鸾宫的宫女和太监们听到这道旨意,纷纷跪倒在地,头颅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能听出女皇声音里的急切与决绝,知道接下来必然有大事发生。
“命,冠军侯李信,即刻统领大齐百万禁军,陈兵于北境十万大山!”
冠军侯李信是大齐的开国功臣之后,一手枪法出神入化,更擅长领兵作战,百万禁军是大齐最精锐的部队,常年驻守京城,如今将这支部队调往北境,可见女皇的决心。
“命,护国大将军王翦,亲率八十万黑甲军,封锁南域无尽妖林!”
护国大将军王翦是军中老将,战功赫赫,八十万黑甲军更是经历过无数次战争洗礼的铁血之师,南域无尽妖林常年有妖兽出没,地势复杂,封锁这里,相当于切断了隐世宗门向南方逃窜的可能。
“命,影卫指挥使,调动天下所有影卫、密探,给朕掘地三尺,也要将大齐境内,所有疑似隐世宗门的山门,给朕一一找出来!”
影卫是大齐最神秘的情报组织,成员遍布天下,上至王公贵族的府邸,下至市井小巷的茶馆,都有影卫的眼线,让他们全力搜寻,无疑是动用了大齐最庞大的情报网络。
“命,钦天监监正,不惜一切代价,启动护国大阵‘周天星斗’的推演功能,给朕监察天下山川地脉,寻找灵气异常汇聚之地!”
钦天监掌管天文历法,更负责维护大齐的护国大阵“周天星斗”,这大阵耗费了数代人的心血,推演功能更是能洞察天地间的细微变化,启动它,意味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一道道命令,从她那苍白的唇中,清晰而有力地吐出!
每一道命令都像是一道惊雷,在凤鸾宫上空炸响,让听到命令的人都心惊胆战,他们知道,这些命令一旦执行,整个大齐都将陷入动荡之中。
每一道命令,都足以让整个大齐皇朝,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百万禁军调动需要筹备粮草,黑甲军出征需要协调路线,影卫行动需要传递指令,钦天监启动大阵需要准备祭品,这每一件事都牵扯着无数人的精力,足以让大齐的官僚体系高速运转起来。
为了叶天的一件事,她不惜,调动整个国家的力量!
她清楚调动这么多力量意味着什么——可能会导致边境防御空虚,可能会引发国内的恐慌,可能会让其他势力趁机发难,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让叶天满意,这些代价都值得。
这,就是她的决心!
是她作为女皇,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是她愿意为叶天付出的所有筹码。
这,就是她的……投名状!
她要用整个大齐的力量,向叶天证明自己的忠诚,用这场豪赌,换取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站在叶天身后的周蕾娜,看着此刻发号施令,威严尽显的赵紫嫣,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神色。
她既佩服赵紫嫣的果断,又有些同情她的处境——为了依附一个强者,不惜赌上整个国家的命运,这份勇气固然可嘉,可其中的风险,却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她想起了自己所在的圣地,虽然也有竞争和倾轧,但至少不会像赵紫嫣这样,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而另一旁的洛璃,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姿态。
只是,她那垂在身侧,紧紧攥起的玉手,以及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红痕,连呼吸都比平时快了几分,隐世宗门这四个字,像是一根针,刺中了她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隐世宗门!
这个词,让她想起了师尊曾经的告诫。
师尊曾说,青州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除了那些广为人知的圣地和皇朝,还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这些势力就是隐世宗门,他们不参与外界的纷争,却一直在默默积蓄力量。
青州的水,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深得多!
师尊还说过,不要轻易招惹隐世宗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些宗门里,藏着多少老怪物,拥有多少失传的秘法,有时候,得罪一个隐世宗门,比得罪一个顶级圣地还要危险。
这些隐世宗门,许多都拥有着不弱于圣地的底蕴,只是他们行事低调,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有些隐世宗门甚至能追溯到上古时期,经历过无数次天地浩劫都能存活下来,他们的底牌,根本不是外人能够想象的。
这个叶天,招惹了永恒神峰还不够,现在,又要去招惹那些神秘莫测的隐世宗门了吗?
永恒神峰已经是青州顶级的圣地之一,叶天杀了永恒神峰的圣子,已经与对方结下了死仇,如今再去触碰隐世宗门这个禁区,他就不怕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洛璃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实在无法理解叶天的行为,在她看来,叶天的做法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整个偏殿,因为赵紫嫣这一连串的命令,气氛变得肃杀而紧张。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时间都像是变慢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唯有叶天。
他依旧坐在那里,神情淡漠。
仿佛赵紫嫣那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旨意,在他听来,不过是窗外的几声蝉鸣。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赵紫嫣一眼,依旧保持着敲击桌面的节奏,眼神平静地落在暖玉桌面上的纹理上,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可笑。
在他看来,赵紫嫣的这番举动,实在是有些可笑。
真是可笑。
她以为调动百万大军、启动护国大阵,就能找到隐世宗门?简直是异想天开。
动用一个凡人王朝的力量,去寻找那些连圣地都未必能找到的隐世宗门?
那些隐世宗门能在青州存活数千年,自然有躲避探查的手段,别说一个大齐皇朝,就算是几个顶级圣地联手,也未必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踪迹。
无异于,用一张渔网,去捞一根海底的绣花针。
渔网看似庞大,却根本无法捕捉到细小的绣花针,赵紫嫣的这些手段,在寻找隐世宗门这件事上,就是如此苍白无力。
愚蠢,且效率低下。
叶天在心中给出了评价,他不是看不起赵紫嫣的努力,只是觉得这种方法实在是太低效了,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未必能有丝毫收获。
他缓缓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杯是用上好的白瓷制成,杯身上绘着淡雅的兰花纹路,杯中泡的是大齐皇室特供的云雾茶,茶香四溢,入口甘甜。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
带来一丝暖意,也让他原本平静的心绪,更加放松了几分。
他甚至,都懒得去评价赵紫嫣的行为。
因为,没必要。
在他看来,赵紫嫣的这些举动,根本不值得他去评价,无论是表扬还是批评,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他的脑海中,一道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回荡,清晰而明确。
“系统。”
他没有用嘴说出来,只是在心中默念了两个字,这是他与系统沟通的方式,无需借助任何外在的声音。
【叮!宿主,有何吩咐?】
冰冷的,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准时出现。
系统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像是一台精准的机器,永远在等待着宿主的指令。
“用凡人的手段,去找那些藏了几千上万年的老鼠,太慢了。”
叶天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
他口中的“老鼠”,指的就是那些隐世宗门,在他眼中,这些躲在暗处的势力,与偷藏食物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你,有没有办法,能直接锁定周云瑶的位置?”
他没有去问系统能不能找到隐世宗门,而是直接问能不能锁定周云瑶的位置,对他而言,找到周云瑶才是最终目的,隐世宗门不过是顺带的目标罢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拥有系统的他,何须借助外力?
赵紫嫣的百万大军、护国大阵,在他的系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大齐皇朝的力量。
系统,就是他最强的手段!
无论是修炼、战斗,还是探查、寻宝,系统都能给他提供最直接、最高效的帮助,这才是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根本原因。
【叮!正在根据目标‘周云瑶’、体质‘九幽玄阴体’,进行因果追溯……】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始执行叶天的指令,因果追溯是系统的功能之一,能够通过目标的特征,追溯其身上的因果线,从而确定其位置。
【追溯中……】
系统提示音持续响起,告知叶天当前的进度,叶天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系统的效率,不会让他等太久。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系统正在调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沿着周云瑶的体质特征,在虚空中搜寻着她的踪迹。
【目标人物身处特殊场域,被大阵屏蔽,无法进行精准定位。】
片刻之后,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来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特殊场域和大阵屏蔽,阻碍了系统的精准定位。
叶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隐世宗门既然敢掳走周云瑶,自然会做好隐藏踪迹的准备。
【消耗气运值点,可模糊锁定目标所在的大致范围。】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感情,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只是需要消耗一定的气运值。
气运值是叶天通过完成系统任务、斩杀强敌、获得宝物等方式积累的,是系统功能的重要消耗资源,不同的功能,消耗的气运值也不同。
“一万点气运值么……”
叶天心中默念。
他对自己的气运值数量了如指掌,这个数字在他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所积累的气运值,早已是一个天文数字。
自从绑定系统以来,他经历了无数次战斗,斩杀过的敌人从凡人到修士,从妖兽到异族,数量不计其数,获得的宝物和完成的任务更是多到无法统计,积累的气运值早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区区一万点,九牛一毛。
别说一万点,就算是十万点、一百万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随手就能拿出来的东西,根本不会对他的气运值总量造成任何影响。
“锁定。”
叶天的意念,没有丝毫犹豫。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下达了指令,对他而言,找到周云瑶比什么都重要,一万点气运值根本不算什么。
【叮!已消耗气运值点!】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告知叶天气运值已经成功扣除,同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气运值总量,只是微微减少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正在进行方位锁定……】
系统再次开始工作,这一次,因为消耗了气运值,系统调动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开始突破大阵的屏蔽,搜寻周云瑶的大致位置。
叶天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无限延伸,扩散到了整个青州的上空,俯瞰着这片广袤的土地,山川、河流、城池、森林,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意识中。
【锁定成功!】
几秒钟之后,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意味,显然,锁定已经成功完成。
嗡!
下一刻,叶天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副浩瀚无垠的地图!
这地图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仿佛将整个青州都浓缩在了他的脑海里,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座城,都栩栩如生,仿佛触手可及。
这地图,囊括了整个青州的万万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