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大齐三位老祖带着一丝质问的言语,叶天那淡漠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但这波澜,并非忌惮,亦非凝重。
而是一种……近乎于嘲弄的讥讽。
他笑了。
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冰冷而森然的弧度。
“圣地?”
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圣地而已。”
“面子很大么?”
轰!
此言一出,不亚于一道混沌神雷,在三位老祖的心头轰然炸响!
什么?!
圣地而已?!
面子很大么?!
枯槁老者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那张布满皱纹、如同千年古树树皮般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
惊骇。
极致的惊骇。
宫装美妇那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的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此刻瞪得极大。
瞳孔深处,倒映着叶天那漠然的身影,以及无尽的恐惧。
那位半截身躯的老剑修,周身环绕的凌厉剑气,都在这一刻紊乱了一瞬!
嗤嗤嗤——
几缕失控的剑气逸散开来,将他身旁的空间切割出细微的裂痕。
他仅存的那只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狂!
太狂了!
简直狂到了没边!
放眼整个东荒大陆,三千道州,谁敢用这种语气,谈论那高高在上的不朽圣地?!
那是执掌这片天地牛耳的无上存在!
是传承了百万年、甚至更久远的庞然大物!
是制定规则,俯瞰众生轮回的真正主宰!
圣地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话,并非虚言。
别说他们这些凡俗王朝的老祖,就算是那些传承数万年的一流宗门宗主,在圣地使者面前,都要恭恭敬敬,俯首低眉,不敢有丝毫逾越!
圣地之威,不容置疑。
圣地之面,重于神山。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个看起来平静无比的年轻人……
他竟然说……圣地而已?
他竟然问……面子很大么?
这一刻,三位老祖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被彻底碾碎!
他们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凭借圣地的名头,让对方有所顾忌。
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犹豫,他们都能找到转圜的余地。
但现在。
没有了。
一切幻想,都在那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和一句反问中,化为齑粉。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存在!
这个人,根本不在乎所谓的规矩!
不在乎什么圣地威严!
他,本身就是规矩!
他,就是行走世间的禁忌!
“阁……阁下……”
枯槁老者喉结滚动,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想说些什么来缓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他想解释,想道歉,想挽回。
但脑中却一片空白,仿佛被那无形的恐怖压力抽空了所有思绪。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任何算计,都显得可笑不堪。
叶天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越过了一座座宫殿楼阁,落在了那座最为金碧辉煌、象征着大齐最高权力的皇宫深处。
他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
如同逐渐绷紧的弓弦。
“我的妻子,周云瑶,被你们大齐的人掳走。”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这份平静之下,却蕴含着让天地都为之冻结的冰冷。
“现在,就在你们皇宫之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无形的法则,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传入每一位老祖的识海。
传入下方每一位官员、每一位侍卫、甚至每一位宫女的灵魂深处。
“我给你们……三息时间。”
叶天竖起三根手指。
他的动作很慢。
每一根手指的抬起,都仿佛牵动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随着他竖起手指,天地间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了四方。
他眼中的漠然,化作了足以冻结神魂、崩灭轮回的凛冽杀机。
那杀机,几乎要实质化,成为流淌的死亡之河。
“三息之内,我要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否则……”
他顿了顿。
这个停顿,让三位老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让下方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嘴角的弧度愈发森寒。
如同弯刀出鞘时,那一闪而逝的冷光。
“整个大齐王朝,都将为你们的愚蠢……陪葬!”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最终的审判。
“轰隆!!!”
杀意!
毫不掩饰的,毁天灭地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意,如同积蓄了万古的火山,从叶天身上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那种内敛的威压。
而是赤裸裸的,宣告死亡的意志!
苍穹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无尽的暗红色所笼罩。
仿佛有亿万生灵的鲜血,浸染了天幕。
风云倒卷!
恐怖的飓风以叶天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横扫开来。
皇都之内,无数房屋的瓦片被掀飞,树木被连根拔起!
整座大齐皇都,在这股恐怖的杀意笼罩之下,温度骤降,仿佛瞬间从盛夏,坠入了万古冰窟!
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
无数修为低下的修士和凡人,承受不住这股直击灵魂的威压与杀意,当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街道上,瞬间倒伏一片。
唯有那些修为稍高一些的修士,还能勉强站立,但也是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眼中充满了绝望。
三位老祖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噗——
枯槁老者率先承受不住,一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宫装美妇周身华光乱闪,护体灵光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老剑修那半截身躯挺得笔直,但他周身紊乱的剑气,以及嘴角渗出的一丝金色血液,昭示着他此刻承受的压力有多么巨大。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叶脆弱的扁舟,正在面对一片随时可能将他们撕成碎片、吞噬一切的狂怒汪洋!
不。
甚至连扁舟都不如。
他们更像是暴风雨中的蝼蚁,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太可怕了!
这股杀意,已经超越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超越了化神,超越了炼虚……
达到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只能仰望和恐惧的层次!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三息时间一到,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他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屠尽一国,覆灭一朝!
将这传承了数万年的大齐王朝,从东荒大陆的版图上,彻底抹去!
……
下方,金銮殿前。
大齐皇帝看着天空中那三道熟悉而伟岸的身影,心中的恐惧早已被狂喜所取代。
老祖们出关了!
三位化神九重天巅峰的无敌老祖,齐齐现身!
这是大齐王朝最强大的底蕴!
是镇压国运,让周边王朝不敢轻举妄动的定海神针!
是他们皇族最大的骄傲和倚仗!
在他看来,无论来犯之敌是谁,修为有多高,在这三位联手足以抗衡炼虚期大能的的老祖面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必将被雷霆镇压!
至于老祖们方才那恭敬的态度……
那一定是为了彰显大国的风范与气度,是先礼后兵!
是强者对弱者的最后一丝怜悯!
对!
一定是这样!
他根本没有听清,或者说,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帝王的傲慢冲昏了头脑的他,已经自动过滤了叶天和老祖们之间那充满绝望气息的对话。
他只看到,那个该死的狂徒,依旧悬浮在空中,姿态依旧是那般嚣张!
甚至,还对着老祖们竖起了手指!
这是挑衅!
这是对大齐皇室,对三位擎天老祖,最赤裸裸的蔑视!
他,身为九五之尊,大齐天子,统御亿万里江山,焉能容忍?!
一股无名怒火,混合着之前积压的恐惧和此刻膨胀的信心,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好大的口气!”
大齐皇帝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挣脱了旁边内侍试图搀扶的手,指着天空中的叶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声音通过皇宫残留的阵法加持,如同滚滚雷霆,响彻了半个皇都。
充满了无尽的帝王威严与盲目的自负。
“狂徒!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大齐王朝的三位擎天老祖!”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试图以此提振己方的士气,并震慑对方。
“每一位,都有着通天彻地之能!”
“是活了数千年,修为已达化境的无上存在!”
“如今三位老祖齐齐在此,你还不速速跪下,束手就擒!”
他越说越是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声音愈发高亢,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训斥意味。
“或许,朕还能看在三位老祖慈悲为怀的面上,饶你一条狗命!”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皇都上空回荡。
那些原本被叶天吓得瑟瑟发抖、几乎魂飞魄散的文武百官,听到皇帝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顿时精神一振!
对啊!
我们还有三位无敌的老祖!
我们大齐的定海神针还在!
我们怕什么?!
这个狂徒,死定了!
一时间,无数道崇敬、狂热、期盼、解恨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天空中的三位老祖。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下一秒,三位老祖就会勃然大怒,雷霆出手,各展无上神通,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瞬间镇压,打得形神俱灭的无敌画面!
一些官员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准备随时山呼万岁,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然而……
天空中。
听到这番话的三位老祖,身体齐齐一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风停了。
那弥漫天地的恐怖杀意,似乎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枯槁老者脸上的表情,从极致的惊惧,到听到声音后的错愕,再到看清说话之人、理解话语内容后的呆滞……
最后,化作了一片死灰。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万念俱灰,仿佛坠入无底深渊的死寂。
宫装美妇那双美眸,瞪得滚圆,眼角的鱼尾纹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清晰可见。
她仿佛要从眼眶里把自己的眼珠给瞪出来。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下方的皇帝身上。
老剑修周身的剑气,彻底失控。
嗤嗤嗤——
凌厉的剑气不受控制地四射开来,将他身周的空间,割裂出一道道细密幽深的黑色裂痕。
他那只独臂,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完了。
这是三位老祖此刻心中,唯一的、相同的念头。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闭关太久,走火入魔,出现了最可怕的幻听!
跪下?
束手就擒?
饶他一条狗命?!
这……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对着一位至少是炼虚期,甚至可能更高境界的恐怖存在,说出这种话?!
这简直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
嫌大齐覆灭得不够彻底!
还要在他们的坟头上,再狠狠地蹦几下啊!
还要用最恶毒的方式,将整个大齐皇室,乃至所有与大齐有关联的生灵,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压抑千百倍的寂静。
叶天脸上的讥讽之色,缓缓收敛。
他甚至懒得再生气了。
对于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还在嗡嗡叫的蚂蚁,需要生气吗?
不需要。
他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平静地、毫无波澜地,瞥了一眼下方那位身穿龙袍、此刻正一脸“正气”与“威严”的皇帝。
而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让三位老祖感到……毛骨悚然!
那是毁灭降临前,最后的死寂。
“闭嘴!!!”
一声沙哑、干瘪,却蕴含着无尽惊怒、绝望与癫狂的咆哮,从枯槁老者的口中,猛地炸响!
他的声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彻底破了音!
变得尖锐而扭曲!
“唰!”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原本古井无波、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般,瞪着下方的大齐皇帝!
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抽魂炼魄!
永世不得超生!
“你这个……蠢货!!!”
宫装美妇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那雍容华贵的形象荡然无存,保养得宜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指着大齐皇帝,厉声尖啸,声音刺耳欲裂:
“谁给你的狗胆!!”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你想让我们整个大齐皇室,都给你陪葬吗?!”
“闭上你的狗嘴!”
老剑修的反应最为直接。
他那半截身躯猛地一震,一股凝练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恐怖剑意,瞬间跨越空间,死死锁定了大齐皇帝!
“嗡——!”
大齐皇帝只觉得一股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利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对准了他的神魂核心!
下一秒,他就要被凌迟处死,魂飞魄散!
他整个人都懵了。
彻彻底底地懵了。
脸上的狂喜、威严、自负,瞬间凝固。
然后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片片剥落。
只剩下无边的茫然、困惑。
以及一丝缓缓从心底深处滋生、并迅速蔓延开来的……彻骨冰寒。